“想要新衣,跪下来给那些被你害死的人挨个磕三个响头,我就给你。” 少年人的世界黑白分明,没有折中一说,当初江蘅拜山,灵台的事闹得沸沸扬扬,时至今日,各位真人都依旧怀疑跟江蘅有关,更遑论这些直眉楞眼的小弟子。 江蘅一直以扶风山弟子的身份自居,书中不曾细说,读者只当他从入门起就是清真真人的徒弟,温枕雪也是此刻才知道,原来他在青霄剑派的经历如此坎坷,一开始并不在扶风山,而是在青霄九剑中的另一派,訾霍山。 两山间隔几座山头,距离不远,平日多有来往,可对江蘅而言是天堂与地狱的分别。 他在訾霍山的待遇委实不算好。 一方面,有灵台之事在前,门内对他多有猜疑,是掌教真人力排众议留他性命;另一方面,掌教虽拍板让他留下,江蘅名义上的师父却是訾霍山主,这位訾霍山主,偏偏十分不待见他。 说起来,此事与明山玉也有几分干系。 明家这位少主,实则是襟怀坦白、明澈无尘第一人,自家父母想尽法子撇清干系,他偏认定江蘅是友人,不仅坦荡荡在拜山大比言明,还宣称要与江蘅“并肩偕行”。 这多荒谬呐,不知道还以为他俩有一腿。 但明山玉的实际用意,却是怕各山真人不肯收留江蘅,死活将二人绑住。如此一来,若想要一位天赋异禀的大比魁首做弟子,就必定要捏着鼻子收下另一个。 也是他的一番好意。 姜太公钓鱼,钓上一位訾霍山主。最终舌战群儒,将两人收入门中。 之后的事,明山玉就不好管了,一则江蘅天性淡漠,这几年更是沉闷,有事也不说,情谊生分不少;二则明山玉是个好人,却不是个心细如发的人,江蘅不说,他很难体悟对方的微妙境地。 明家少主佛道双修,觉空大师爱惜他的天赋,召他前往定天寺听诵,不求师徒之名,也要传予佛法。 訾霍山主面上有光,自是莫有不应。 在訾霍山修习不到两个月,明山玉便动身离开,后面消息再传来,便说他要在定天寺清修三年。 三年呐。 沧海桑田,曾经的手足情也会淡漠吧。 从这里开始,江蘅的日子又不好过了。訾霍山主是个阿时趋俗的俗人,他有多喜欢明山玉,就有多厌烦江蘅,倒也不会纡尊降贵去磋磨一个小弟子,但江蘅有关的事,他从来偏心——偏向除江蘅以外的另一方。 久而久之,訾霍山人人明白,只要不做得太过火,江蘅随意可欺。 “衡束,把衣服还给师弟。” 双方僵持半晌,发放新衣的小师兄还是看不过眼,皱着眉呵斥了一句。 名叫衡束的弟子吃惊地睁大眼睛,不忿道:“衡宁师兄,你要偏袒这个杀人犯吗?!” “什么杀人犯,掌教真人做的决定,岂容你置喙。”衡宁小师兄迟疑了一下,视线似有若无地扫过江蘅,他虽然为江蘅说话,但神色间还是介怀抵触居多,“再说,你总是这样欺负师弟,也不怕人家日后记仇报复……” 他换了一种状若玩笑的口吻,“亏得江蘅师弟大人大量,不与你计较。” 衡束:“报复?哈哈哈哈哈,我巴不得呢!就他这德行,能报复谁啊!来啊,报复我,正好让我为民除害!” 衡束的笑声刺耳难听,可江蘅眼皮一抬,目光却落在衡宁身上,那一瞬间,他眸中浮现出某种很生动的、似有若无的讥嘲。 他鲜少有这样直白的情绪,衡宁心头一跳,在这样的目光注视下,感觉自己活活被扒光了,□□且不堪。 衡宁不一定有多心善,但他代表了门内大多数弟子对江蘅的态度:避而远之,不结仇怨,冷眼旁观。 世故且虚伪。 有衡宁干扰,这次江蘅终于拿到了自己的新弟子服。 拿完新衣,他又一个人踽踽离开,他离开的方向也与大家不同,弟子们二三成群往后山寝舍去,他却拐入了一条偏僻山道,沿着山道往上,足走了两刻钟,温枕雪跟着他晃悠,来到居所。 说是居所都抬举它。 事实上,此处只是一间天然辟凿出的山洞,洞内阴风不止,石床上铺着薄薄一层干草,并一床薄被,旁有一块平整的大石,勉强充当桌具了。 ——訾霍山主怕他心术不正,半夜对无辜弟子下手,特意给他安排的“单间”。 温枕雪有些看不下去。 山洞外有一棵两人高的歪脖子枯树,不知多久没开过花,枝叶上光秃秃一片,树皮老皱得像抹布。 她在树下的平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