窄小的电视屏幕中千篇一律的广告在播放。老套的故事设计,落俗的表演和主题,夸大的广告词声音洪亮,在安静的房间内和平和的气流对撞,贺衡恩的睫毛眨了眨,视线没收回半分。
身后一阵布料摩擦的轻微响动,程筝把自己身上的衣服全部丢到远处。
他去拽贺衡恩才套没一个小时的卫衣,把他也扒得一干二净,只有一条裤子还套在屁股上。
“……你干什么。”贺衡恩把自己的外套拽过来,裹在身上抱住自己。
“你不要穿了,我抱着你。”程筝拉拉他的外套袖口。
“不要。”
“那好吧。”程筝拽来被子披在自己身上,包住他和贺衡恩两个人。
电视机中的广告已经播放完毕,进入了综艺的正题,程筝却拿过遥控器把声音调小,和贺衡恩前胸贴着后背,趴在他肩头挨着侧脸,时不时吻吻他的耳垂。
贺衡恩拽着程筝的两条手臂,将它们围在腰间,像一段紧紧缠绕的绳子。他微微偏头,说:“你还生气吗?”
程筝摇头:“我不生气。”
“不生气是什么意思,不生气是不生气,不生气了是不生气了,差一个字区别很大。”贺衡恩说。
“我不会生你的气,所以这几天都没生气,这次更没有怨你什么,我就是…有些难过而已……可能还有点犟,所以我还是觉得我这不叫生气吧,反正我从来没生过你气。”程筝把他搂得更紧,蹭蹭他的脸。
贺衡恩抬手摸摸他嘴角没下去的淤青:“我都把你打了。你回来叔叔没有问吗?”
“没事,就打一拳而已,你早就该打了,这又没什么。他问了,我说是不小心摔的,他看我这么说也没再继续问了。”
贺衡恩笑笑:“叔叔肯定没信。那你难过什么?”
“他不信就不信吧,我们两个这样也挺好的,大家都是不该问的就不问。”程筝说,“我难过……我当然是难过你不相信我,我知道你这阵子很累,可叔叔又来找我了,还希望我不联系你,我就想…我又不能一直躲在你背后,再说了,他说什么我也都不会听进去,就这么想着,我才没有告诉你,我不想让你担心。”
“我没想走……可叔叔最后不小心把我的手机弄坏了,我放在桌子上,手机就飞出去了,屏幕碎了关机了…那我肯定要去修手机吧,修完了我就回家了——好吧,我承认我当时是有点伤心,我还跟老板借了钱去吃了顿麦当劳。”
“拿到手机后,因为本来就没什么电了,我也没仔细看有没有电话提示,到了家我就直接去充电了……”
如果程筝有一对小狗耳朵,贺衡恩想,那么此刻它们一定是耷拉在头顶的。他哑然失笑,摸摸程筝头顶的发丝,说:“对不起,我误会你了,我是因为一直联系不上你,回去看到你在房间叠衣服——”
“那衣服干了总得叠吧。”程筝瘪瘪嘴巴,恹恹道,“我想,也没什么事做,我也高兴不起来,就收拾收拾屋子吧,然后你就冲进来了。”
“我知道你是以为我要走了,我真的不开心,我就故意不解释,因为我想等着你来哄我……是有点幼稚,但最后我发现,事情也超出我的控制范围了,冲……”程筝有些难为情,“冲击有点大,尤其是你的那个纹身,之前我没看到,却在那种情况下看到了。”
二十八岁的贺衡恩回看曾经自己做下的决定,也从未觉得自己莽撞和冲动,那是他深思熟虑过后的结果,哪怕会被别人认定是神经质,抑或是疯狂,只因为他做出了一个与自己留给他人印象不符的决策。
可面对程筝,他却不敢大方袒露,只敢遮遮掩掩,他担忧程筝胡思乱想,担忧程筝内疚愧疚,他总在等待一个合适的机会,没想到这个机会是争吵。
“那我跟你道歉。”贺衡恩转过来,双手捧住程筝的脸,“我不该不好好问你不该不怀疑你,你原谅我好不好,不要难过了。”
“还有昨天晚上,我都没有觉得你不努力的意思。”
“我知道。”程筝抓着他的手,在手心亲了亲,“我其实这两天就没多大感觉了,尤其你这几天也比较乖,就算胃不舒服也把粥都喝了,今天还过来找我——”
贺衡恩受不了地推他一把:“程筝,你真的恋爱脑,我都忍不住了。”
“我不要。”程筝攥着他的手腕把他带进怀里,“你就是乖,这么多年都乖,之前只是不好意思说。”
贺衡恩抬头吻了下程筝的下巴。
程筝捏上贺衡恩的脖颈,就要朝他的嘴唇吻去,贺衡恩却在这时推开他,转身继续背对他坐好,把视线投到前方的电视。
“……”程筝愣愣凝视贺衡恩的后脑,不知道他意欲何为。
——
哪里都是老样子,电视还在放,夜晚还是黑的,空调运作的声音在响,贺衡恩觉得空气越发稀薄了,温度直线上升。
程筝放开贺衡恩,起身把窗帘拉上。
贺衡恩偏了偏头:“这是你自己安的窗帘吗?”
“对,我自己买了一个。”
—
程筝的双手摸上他的身体时,贺衡恩微不可察地打了一个冷颤,从嘴角泄出两声轻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