犬家源林城边一处万人坑。
漫天血光呼之欲出,呐喊声这边响了那头又争相浮起,血沫横流蹿出,四下里血淋淋、黑压压的一片,放眼一望断肢残臂呈浪折去,真是好一个人间炼狱的修罗图。
“嗒。”
“嗒。”
矮小的身子缓步,避了血水污泥,正对中央那一滩黑臭的污血。
只是任谁看了也不会将其与先前神气无限的洄般联想,唯有面前的洄阙神色诚恳,恭恭敬敬,对这万恶的存在似乎熟视无睹。
“紫晖老祖,坑里攒了万人血,已经候着差遣了。”
那污血有生命,慢慢从里鼓出半张黏连着喉咙管的血嘴,气息低迷却萦绕着独有的魅力:
“阙儿,真是苦了你了。”
洄阙头一低,神情微微落寞,半天未言。
洄般的夺舍大计虽有缺漏,但是总归目的一致,中间若不是有洄尘从中作梗,又有突如其来的解斛宗修士插手,恐怕早已联合豺家将这数万人族给活祭了。
如今大计将成,也不枉她多年蛰伏了。
“能为老祖效力,是晚辈的福分。”她开口说道,苍老的眼神中忽然闪过几丝疲惫。
“只是利用人族血祭乃是人族和妖族都明令禁止之事,我们这样......”
洄阙说着,却不想洄般突然打断道:
“阙儿,你可见过魂幡?”
洄阙没想到老祖会丢出这茬,却也不敢反对,于是接着话音回道:“晚辈不曾见过。”
“呵呵......”
洄般低笑,声音倒比先前粗壮,好似恢复了往日神采:
“我见过,早年我因资质低劣被逐出犬家,承了我之一脉最后的妖修,只有几位忠心的随从愿往,于是一路奔波北下。”
“一日我们行至一无名山下,正欲休憩一二,却忽见远方腥气扑鼻,血影漫天,阴气浓郁的简直要化成水来。”
这话说得飞快,若是这会有眼,便能从中读出一丝神往,一丝羡慕。
“我们一路摸过去,看到那地下沉着一万丈深渊,远远便见一老妖操着大幡在手里摇曳,那幡一抖,便有无数冤魂在其中挣扎浮现,一颤便有黑色罡风狂卷,当真是人间杀器。”
“后来我才知道,那是传说中的魂幡,吞数估摸着绝不下于百万人众,已经到了山泽灵宝的地步......”
听到这里洄般已经有些呆滞,愣愣道:“山泽灵宝......”
她当然不知道山泽灵宝的地位,只能苦作想象,却依旧想不出那是什么样的威力。
“阙儿,你说......那老妖杀了百万人族,可有人敢管弄他,可有人能去管弄?”
“你弱时谁都想来踩一脚,可你强时呢?他们巴不得来巴结你......”
“只恨我悟性低劣,死时才悟透这一道理,不过既然上天再给了我一次重生的机会,我就绝不会放弃!”他的声音说到激情之处已经昂扬,似乎已经将许尘紧紧捏在手心,生死已定。
话说着,却听见上方低低掠过一道乌云,紧接着飞速下垂,直指洄般这处。
天上下来的身影拘谨,收了黑云稳稳落地,接着从齿牙中丢出几片残身,依稀能看出是先前战死犬家三位长老。
“前辈,你要的残躯精魄,我给你取来了。”豺家老祖老脸一垂,对着洄般亦是恭敬一拜。
他也不由庆幸,好在那人族的黑气笼罩范围没出了这尸体所在,否则自己要是依了紫晖这老东西的命令恐怕还完成不得,少不得要的他一嘴唾沫。
犬家自迁来密林之后一直保持着四位长老一位族长的家式,如今四位长老去了仨,而族长之位倒是同时兼存两位,倒是有些可笑。
污血沾地,洄丹被硬生生劈成两半的身子缓缓沉没,死前连眼睛都未合拢,确是死不瞑目。洄震和洄兼两人的尸体倒算完整,只是周身寒气包裹,半点血气未泄,僵硬得好比金铁。
看着这些破肢,洄阙的脑中心中忽然闪过一丝莫名情绪,不是在思念缅怀,更不是在哀悼这些兄弟,只是此情此景让她愈发觉得此举的正确性。
只如果这样能够让犬家复燃,又有什么做不得......
“嗯......”血地上半张大嘴沉吟,血泡从下向上冒起。
“我将施展血茹秘法,尔等护我半炷香时间。”
洄般的命令谁又敢不听,纵使渭合如今没有死战的必要,却不肯为了放弃那一丝续命破禁而去,用他的话来说,这等机缘摆在眼前,失了便是没命了。
没了再次突破的机会,仅凭他区区一个假身太岁的修为,又还有几年活头?这些年他渭合享尽了族内供奉,尝遍了血食人脍,更不可能放弃这般惬意滋味了。
更何况,他并不觉得洄般会输,论辈分洄般也要摆在自己上头两辈,论修为他洄般生前也是正儿八经的一芮太岁修为,论见识洄般那也是从犬家搬迁而出的名门望族之后,哪一点不值得自己追随?
“晚辈自当领命。”
吩咐完一切,洄般再也没有留恋,心神沉稳,慢慢向血水里钻去。
不一会那血泊中便泛起诡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