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了。这是委任状,请收好,秋收已经近了,您还是尽快动身为好。”
然而,对方没有伸手接过。
他抬头看去,只见一脸苍白的东方男子正定定地看着远处,显然是在走神。
罗比特只好用力地咳嗽了一声。
云魏这才如梦方醒,他连声道歉,颤巍巍地接过了对方手中的羊皮卷。
羊皮纸入手薄脆,更是轻得吓人。
送走罗比特后,云魏掩上了房门。
他失魂落魄地收起委任状,无力地趴到床上。
潮润的被褥也透着霉味,他本该痛痛快快大哭一场,但他并不想在哭泣之后变得坚强。
他是不会如艾萨克所愿,乖乖去天寒地冻的冰雀花领就任的。
够了。
他已经不想再在诸元大陆继续旅行了。
他不知道自己趴了多久。
屋外似乎又下起了绵密的细雨,而阁楼房间的门扉,竟然又被人敲响。
云魏压根儿不想动弹。
直到门敲起第三遍,他这才恹恹地下了床,拖着轻飘飘的身子,打开了房门。
房门外,以弗所正一脸惊惧地看着面前低气压的魔法师。
说实话,他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好侍候的客人,以至于都快忘记对方一直在阁楼长住了。
只是不知道怎了,不过三个星期未见,对方的眼神似乎又恢复到了最初的状况。
就像淬了冰,让人无端心寒。
以弗所硬着头皮道:“先生,您先前垫付的金币,到今天为止已经扣光了……”
云魏闻言,这才倏然意识到,原来自己已经住了那么久了。
“稍等。”他连忙应道,当即在自己的空间里翻找了起来。
然后他便愣住了。
因为一枚金币都没有了。
当初他被赶出皇宫时,身上就只剩最后一小袋金币了。
“抱歉,您再等一等。”云魏的眸光暗了暗,最终却落在了指上佩戴的那枚空间戒指上。
他本来就不需要空间道具。
而如今,他亦不用伪装。
大魔导师不过一个闪念,本就不多的杂物就从其中转移到了亡灵空间之中。他摘下略有瑕疵的对戒,只是随手一抹,便消除了上边的禁制。
“我身上没有现金了,这枚戒指您收着。”见对方果真收下,云魏这才松了口气,“放心,我不会住太久,顶多一个星期左右。”
以弗所自然没有话说。
近来月花城物价飙涨,魔法道具可比一无是处的金币更加保值。
……
云魏再次掩上房门。
这一次,他没有回去床上,而是就那么靠着门背坐下,愣愣地望着地板上的灰尘。
长久以来,他似乎都本末倒置了。
无论是戒指、吊坠,还是那该死的契约,本来只应是爱情的陪嫁。
一旦弄错,反倒成了诱人引颈就戮的项圈。
看啊,艾萨克是多么狡猾,轻而易举地就把他的心拴在身边了。
他本是罪人,不该奢望原本就不属于他的幸福,偏偏一无所知地坐上了赌桌。
现在,到了该还清赌债的时候了。
他将艾萨克赠予他的吊坠硬生生地扯断拽下,远远地抛掷在地板上,任它骨碌碌地滚落到衣橱歪斜的阴影里。
魔法师的仪式皆有象征。
仿佛这么做了,他就有足够的勇气踏上新的征程。
云魏缓缓闭上眼睛。
在他的心里,有一个永远也填不满的黑洞。此刻,他一瞬不瞬地凝望着,自己不堪回首的过去。
黑洞果然有了回应,像有生命力般扩散,涨潮。
耳边渐渐回响起了,奇异嘲哳的厉啸。
牠们絮絮叨叨。
牠们眼含嘲笑。
云魏没有丝毫反抗,任由自己被漆黑的深渊淹没。
夏天本就又潮又热,在这地狱的季节里,他又何德何能,能令深渊亲自为他施以浸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