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
“就是宁二听见的。”
李浔点了点头。
拂落身上的积雪,进到书房,把袖中的书册放到桌上。
他喃喃自语,思索着说:“太湖石碎了几个,景灵宫的木料出了问题……”
“太湖石本就多孔,运了一千多里,碎了是常事。但供给皇室,尤其是这种用在宗祠祭典的木料,向来名贵,怎么会轻易被雪水泡坏?”
戴平安不知木料还有这般讲究,他养母和长姐先前是宫人,但他不曾进过宫。
李浔想起那朱管事的作风。
笃定道:“此人定贪了不少。”
这么一想,就好理顺多了,李浔问戴平安:“若你是朱家,为皇帝采买石岗和木料,抽取了总费的几成银两,如今凿冰运石,太湖石和木料都损伤了一部分。”
“你要如何做?”
要如何做……
被李郎君这样栽培,锻炼的是手下人的决断和眼界,戴平安知道这样的机会十分难得。
他思索着说:“已经贪了银两,再吐出来是不可能了,除了会教人发现贪墨,没有其他用处……”
戴平安设想自己是朱家人,会如何做。
他狠了狠心,咬牙道:“我若是贪官,心狠一些,就把这事栽到那些流民头上。”
李浔摇头。
本站域名已经更换为 。请牢记。 “无用。”
“流民能顶什么用?”他指点戴平安说,“像他们这般做官,最要紧的是,对上有交代。”
“把漕运失败的罪过都赖在流民身上,事情依然没做好,在赵官家眼里,只是官员无能,不能为他做事。这般无用之人,就是朝中可以轻易舍弃,换来换去的那帮官员。”
戴平安思索着。
李浔接着说:“所以,为了减轻上位者眼中的无用,让人看到他们的苦心和功劳,下面的人就会添油加醋做事。”
“哪怕真有错漏也不当紧,只要不被上官和官家瞧进眼里,那他们就依然是朝中重臣。”
戴平安若有所思。
被李郎君这样带着评点朝公,他仿佛有些明白为何当年养母和长姐之死,是被割掉舌头,打断四肢。
他曾愤愤不平,那能招供什么,还不是屈打成招,此时却明白了那些官员为何会这般做。
戴平安思索着李浔说的话。
他躬身,拱手行礼:
“听郎君一言,胜读十年书,平安受教。”
再看他之前的回答,却是如郎君说的那样,在这盘根错节的朝堂中,只是把罪名顶替出去,却没有办好差事。
戴平安忍耐不住好奇,问:
“若是郎君是朱官人,如今漕运出了问题,该如何做?”
李浔解下厚重宽大的鹤氅,摘掉冠帽,挂在架子上,推开窗户,让外面的冷风吹进来,看着院子里竹枝上素素的落雪。
他说:“我会再起另一件事,把皇帝的注意移开。”
“再瞧瞧有没有一起做事的重臣,大家上下一心,一起把事情瞒下来。”
李浔道:“在朝政谋略上,我不过是一个平庸的人,我能想到的事,想来那些朝公早就能想到。”
戴平安站在他身后,往后一两步的地方。
和李郎君一起吹着寒冷的朔风。
他听见低低的一声叹息。
李郎君说:“自古来,王朝灭亡,无非是聪明的人把聪明使到‘聪明’的地方。”
戴平安站在他身后,看着李浔的背影。
瘦瘦高高,袍袖被风吹得鼓动,发出布料被风灌满的声响。
三言两语间,戴平安此前从没有以王朝兴亡的角度来看待这些朝公,他心里隐隐约约生出几分说不清楚的不安。
我大宋难道会灭亡么?
他想起那些城外一刻也不停凿冰的流民,想起那些因庇护而得到住处的乞儿,再想到他自己。
室内安静了一会。
等他回神,李浔才道:
“如今你们为我做事,绝不可行这种事,也不可揣摩我的喜好来禀报,这种取舍往往会掩盖许多有用的消息。”
“真正要做的事,往往就被这样自以为是的取舍,和趋吉避凶的附会中掩埋。”
戴平安恭恭敬敬行了一礼。
“我知道了。”
再离开书房,戴平安只觉得自己的心忽然变得很重,每一步都走的很沉重。
他仰头看着天上的太阳。
冬日的日光并不刺眼,照在雪地上,白惨惨的淡紫,刺眼的很。
城外那些人,城内那些人,如今和死人有什么分别呢?
恐怕现在死去也比这样受罪轻松。
就连他和陈信,一个是叫花子,一个是偷儿,还有余光亮这样被太尉府抛弃的禁军……如若不是郎君怜悯,恐怕早就上了断头台,恐怕已经被虫蚁啃食殆尽,曝尸荒野。
恐怕他现在早就死了!
戴平安前往后院,决定继续给那些少年人和徐定加上一课。
他要让他们知道,如今这样衣食丰足可以,不被冻死的生活是谁带给他们的。
书房内。
李浔坐到椅子上,脚下像是踢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