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一脚,正要懒懒地换个地方晒太阳,就听到那人的声音。
是他们的恩公大老爷。
他从地上爬起来,老实站着:“我没去,宁二哥去了。”
戴平安看向宁二。
宁二是个十四岁的少年,一身葛布,短衫短裤,两条小腿光着露出来,浓眉粗硬,一身浑不怕的气质,像是浑然不畏冷。实际是他没长裤可穿。
“我去了。”
“看没看见什么怪事?”
宁二回想,摇头:“没有。”
出于对给他们衣食,让他们不饿死的恩公的尊重,他又解释的细致一些:“我昨天一直在那讨饭,没看见有哪儿怪。”
戴平安打量着他:“你手里拿着的是什么东西?”
宁二伸出手,手心里是一个既不酥,也不脆,被他嗦过好几遍的炸鱼儿。
他难为情地动了动指头。
宁二尴尬说:“被我嗦过了,恩公你要吃……”
戴平安看清宁二手里的东西,是市里卖的很火热的炸鱼儿,十五文到二十文一包。
一个小叫花子怎么有炸鱼儿吃。
他问:“是谁给你的炸鱼儿?”
“大宁坊的陈大嫂,她买卖收得早,买了好些吃的,还分我两条小炸鱼儿。”
“另一个呢?”
“被我吃了……”
果真是陈信他嫂嫂。戴平安停顿了下,看着宁二的脸:“你仔细想,有没有什么生人往那边去?”
“生人那么些,谁能记得住。”宁二小声嘀咕一句,“我还看到有大户人家的下人,一个个膘肥体壮,上哪记得去……”
戴平安心里一跳。
又问了一些话,等到问完,宁二和其他乞丐口都干了。
戴平安递给他一包炒豆子:“你们分着吃吧。”
“多谢恩公!”
戴平安又马不停蹄跑去大宁坊一趟,在一棵老树下眯着眼讨钱,叫花子眼睛半闭半睁,见到富贵人家就让开。
陈大嫂还在低头绣花,她手里的绣品全都卖出去了,今日便不出摊,赶工攒些绣品,没准能再卖一批,给成儿添个案桌。
本站域名已经更换为 。请牢记。 戴平安回想起昨天陈信那宝贝的样子,绣品就是被他买去的。
宁二说的大户人家……到底是哪个?
他在心里琢磨着,打量着大宁坊这片地,这地位很偏,几乎就要出了城,挨着一堆寺啊庙啊的,再往远处几十里是官家的琼林苑和金明池。
因为偏僻,附近的住户要是死了,坟堆就立在一两里外的地方。
戴平安虚虚打量着,忽地发现……地上仿佛有两道细微的车辙。
他抬头打量,远远辨认着车辙的痕迹,蜿蜒没入那些远处的坟堆里,他提了提裤子,站起身,踉跄走去。
……
戴平安捡起一个脏兮兮,和树叶烂泥糅杂在一起的帕子。
揣进袖子里。
又不管不顾吃着上面的牙枣米糕,沾着灰土的炸鱼儿,装进口袋里。
为了显得不起眼,他还特地多去了几个坟堆前,挨个把祭品吃上一遍,有的已经放馊了,也没有觉察地咽下。
“饿疯了,死人的饭你也吃!”
一个皱巴巴的老头提着竹竿,一步一颤地追过去打,“这东西少了那么些,昨晚就是你吃的?”
被赶着跑了老远。
秋风吹落树叶,打在他身上。
戴平安咧开嘴,冷风灌进嘴巴里,冻得牙齿发凉。
良久。
他只低低地说出一句:“哈哈……陈大,你死了,哈……”
……
……
“郎君,这就是那帕子,和陈信买来的那些针脚一样。”
桌上放着一团皱皱巴巴,沾满泥土和污渍的帕子。
戴平安盯着那帕子,“陈信已经死了。我看过,地上的泥、叶子上都有血迹。”
“墓碑上没有,连灰都干干净净。”戴平安咧着嘴,笑道:“恐怕是那些人看到血太多,又把碑擦了一遍,哈哈哈,真难为了他们!”
他一颗颗吃着怀里揣着的祭品们,像饿死鬼一样。
吃不下也往嘴里塞,一颗颗糕点塞进去,东西馊了也咽下去。
“哈哈哈哈哈……”
他忍不住想笑,嘴里拼命咽下的糕点簌簌掉下去,戴平安就跪在地上,捡起来,灰也不擦,大口大口吃。
李浔沉默。
手迟钝了下,把帕子抖开。
他一瞬间想过很多事,比如陈信是个喜欢喝酒,贪吃的人,却在指派他做第一件事之前,不敢吃东西,怕身子发重不好办差。
比如对方从来没说自己的家事,只偶尔路过大宁坊的时候,会额外看两眼。
比如陈信昨天还在说他们发财了,以后有的是荣华富贵。
想到这些,李浔弯了弯唇角。
随之而来的,是熊熊燃烧的怒火。
陈信是他一力培养,是当作朋友相处的人,他把对方当作心腹,预算以后让人充大梁,如今就这么不明不白死了。
怒火在胸口鼓动,几乎要烧起来。
他打开帕子,瘦长的十指微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