抢救室外。
闻迟生胳膊拄在膝盖上,头低低地埋在双腿之间。
六个月…
难道真的不能跨过这六个月的诅咒吗?
抢救室的红灯一直亮着。
闻迟生眼仁充血,视线紧盯着那红色的灯光,祈祷下一秒它就会熄灭,祈祷母亲平安无事。
不知过去多久,灯光熄灭。
下一秒,抢救室的门打开了。
闻迟生连忙起身,没站稳,眼前一片昏暗,踉跄几步,他摇了摇头,视线逐渐恢复清明。
他走到医生面前,焦急询问“医生,我母亲怎么样了?”
医生摘下口罩,让闻迟生暂且放心。“病人情况已经稳定下来了,胃部的出血点也已经找出,及时止住了血。”
不过话锋一转。
“但病人胃部病变扩散速度实在太快,家属要做好心理准备。”
“什么…?”闻迟生直愣愣的望向医生身后亮着灯的通道,呢喃道。
“病变实在太迅速,有无法控制的趋势。病人可能…”
“挺不过这个月。”
轰——
闻迟生做了许久的心理建设轰然倒塌,一切早有定论,却又打的他措不及防。
医生没有等他说话,转身回到抢救室里,处理手术后续事宜。
从那天开始,景春像是知道了自己的命运,每天都在笑,像是在安慰闻迟生。
告诉他,不要紧的,不要伤心。
可越是这样,闻迟生就越难受,越心疼。
因为化疗,景春原本乌黑柔顺的所剩无几。怕景春伤心,闻迟生给景春买了一个针织帽,戴在头上毛茸茸的,还很保暖。
“谢谢小迟,这个帽子真好看,还有两个小毛球。”景春把帽子戴在头上,伸手摸了摸。
“妈妈很喜欢。”
一瞬间,闻迟生眼眶蓄满泪水,他咬紧牙关,忍着泪,找了个借口离开病房。
他躲到楼梯间,坐在台阶上,脸埋进手心,无声哭泣。
他怎么这么没用,连自己最在意的人都留不住。
陆玉白也好,景春也罢,他一个都留不住。
他好恨,为什么上天要这么对他,他做过什么坏事吗?为什么要把身边的人一个个全部夺走。
他好想陆玉白,好想,好想他。
陆玉白的肩膀很宽阔,搂着他肩走路的时候,很有安全感。
只是这种充满温暖安全感的胸膛,他再也触不到了。
…
脑海中画面忽而转换。
五月的最后一天,景春离开了。
景春没有抵抗过这六个月的生命时限。
他没能带母亲平安回家…
闻迟生看着整洁的病床,恍惚间还觉得,景春正躺在床上笑着对他说话。
可当他回过神来,床上空无一人,被褥整整齐齐的叠成豆腐块的形状摆放在床头。病房里一切用过的东西全部换新,有关于景春的物品,也已经被闻迟生收进行李箱。
他来到收款台结清了一切费用,手里还剩下了一些钱。
他拉着行李箱走出了医院。
景春…景春,可她终究是没有走出这个春季。
一切后事处理好后,闻迟生来到了景春的墓碑前。
闻迟生用剩下的钱为景春在南江最好的墓园买了块碑位。面朝跨江大桥,能够看见江的对岸。
那天他在景春的墓碑前说了好多的话,临走时,他已经记不清自己絮絮叨叨说的内容是什么了。
他再也不需要打好几份工交医药费了。
于是他辞去了咖啡馆和烧烤店的工作,只留下了家教那份。
景春走的第二个月,是夏。
闻迟生感觉自己生病了。
他经常能看到景春和陆玉白出现在他身边。
看到景春笑着叮嘱他要好好学习;看到陆玉白坐在他的旁边,调侃他不认真听课。
他清楚的知道这些都是幻觉,却不想让他们消失。
他十分贪恋这失而复得的幸福。
一开始只是偶尔会见到,可渐渐的,景春和陆玉白的幻觉已经无形中渗透到他的生活中。
闻迟生已经分不清,这到底是现实还是幻觉。
他有时候会回到老房子里住一晚上。打开家门,闻迟生见到景春坐在沙发上看着电视。
听到开门声,景春笑着回头问他“小迟回来啦?”
然后站起身,去到厨房端出刚刚温好的饺子,招呼他洗手吃饭。“快别傻愣着了,去洗洗手,尝尝妈妈刚包的饺子。”
他笑着应下。
可当他走到餐桌旁坐下时,他拿起筷子,触碰到的是一片虚无。
他慌张的抬起头,发现原本站在他身边的景春,也不见了踪影。
整个屋子除了他,再无其他。
这一切都是幻觉。闻迟生闭上眼睛,他有些接受不了景春的突然离去。
他甚至想在潜意识里承认景春还活着,这样景春就能一直陪在他身边。
再度睁开眼,景春…出现了。
“妈…”
“诶,快吃啊,再不吃饺子就凉了。”景春温柔的站在他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