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老大不过是个行船的,眼前这人却是自家东家亲自交代的贵客。 他惹不起。 此刻只能看着对方伸手捏了一块土豆塞进口中。 嚼了两下,又伸手捏了一块肉进嘴里,软脆和烂肉一同被他吞入腹中。 然后又捏起一块饼子…… 老胡泪眼婆娑,看着那尤爷一言不发将他碗里的菜和饼子吃了个干净。 “东西不错,明日照着这个再来一份。”那尤公子舔了舔手指道。 船老大赶忙接过空碗,弯腰道:“尤爷不知,这饭食是二层一家船客所做,我刚好路过闻着味道不错便花钱买了一碗。” “这不是咱们自己厨子做的,这……”这哪能让人给您做啊。 “那就继续买,怎么给钱还买不到?”那尤爷从袖袋里摸出一张银票扔给老胡。 也不理会对方的脸色,晃悠悠地走了。 一边走还一边吧嗒嘴。 没想到自己上个茅房还能抓住一个吃独食儿的。 不过这味道,真是不错。 …… 船上除灶房,不许见明火。 是以到了夜间整个船舱都是黑洞洞的,又不能到甲板上去吹风,是以姜晚几人简单的吃了些粥就早早上床休息了。 姜晚今日起得晚,这个时候还不困,只能干躺在床上烙烧饼。 身边是三娘均匀的呼吸声。 小女孩无论是睡觉还是情绪都十分的简练。 从来没有多余的表现。 睡得快不说,也从没有磨牙翻腾的毛病,基本上熟睡时是什么姿势,睡醒了还是什么姿势。 情绪也明了得很,从不一惊一乍,且无论遇到什么事情都镇定的一批。 明明十分可人的小脸儿上,总是冷冷清清的。 仿佛任何事都无法在她心头掀起波澜。 是以,三娘跟着他们走了那么久,论起来好像与谁都不大亲近,存在感也弱得很。 甚至与其关系匪浅的秦巍,都很少和这小姑娘说上两句话。 但小姑娘从不与人添麻烦,自己也能将自己照顾得很好。 姜晚一贯对孩子心软,尤其是对这种早年失恃失怙,且性格坚韧的小孩。 感觉有些凉意,姜晚起身帮三娘掖了掖被角。 她动作放得很轻,三娘依旧醒了,她睁开眼看着姜晚,完全不见从梦中转醒的茫然: “晚姐姐睡不着吗?” 姜晚:“弄醒你了?早上醒得晚,你睡你的,不用管我。” 三娘乖巧应了一声,就再次闭眼。 就在这时,原本寂静的船舱突然响起声音。 声音很轻,一开始像是有清脆的铃铛声过,而后就是整齐的脚步声。 虽然一下一下,但姜晚依旧听出那脚步声的形成不止一个人。 仿佛,一个军队在走正步的感觉。 姜晚以为自己幻听了,身体前倾靠近房门。 声音从上行的楼梯方向而来,此刻已经经过他们房间外的走廊,一路向里渐渐消失无声。 姜晚纳闷,如今大船已经行驶在水中,按理说不会有人半夜上船才对。 就算有人集体经过,这不说话还说得过去,大家一起抬脚落脚就有些诡异了吧? 又不是新兵蛋子军训…… 实在睡不着,她干脆起身,对还未熟睡的三娘道:“我出去看看,一会儿我会从外面把门锁上,你安心睡觉。” 听三娘应了一声,她抽开门闩走了出去。 房间外再次变得寂静,且黑洞洞一片,除了侧面窗洞里折射进来的月光,让人勉强视物。 她将房门锁好,一路摸索着向船舱深处走去。 他们所住房间在船舱的中部,左右均有房间。 向里走了几步,除了偶有木门里传来震天的鼾声,姜晚就再没有听到任何动静。 眼看再走几步就要到货仓了,她突然察觉背后一冷,下意识闪出黑刀,转头向后劈去。 身后的人显然也有着很高的警觉,在姜晚刀刃向后的瞬间,就侧身躲开。 然后那原本想要拍在姜晚肩头的手,改为抓住她握着短刀的手腕,“是我。” 清冷的声音响起,姜晚手中的短刀骤然消失。 她没好气地瞪了一眼半隐在黑暗中的晏珩,“人吓人是要吓死人的好不好?动手之前不会先出个气儿啊。” 晏珩也没料到她反应那么大。 十分认真地道了个歉。 “算了算了。”姜晚摆手,“你出来干嘛?也睡不着?” 晏珩摇头,“我听到外面有声音,过来看看。” “可看到了什么?” 晏珩十分自然地拉住她的手,“这边。” 说着,向货仓更深处走去。 走过货仓,便是他们常用的功能区,茅厕、厨房、杂物间…… 再往前,就是下行到底层船舱的楼梯了。 果然,片刻后晏珩的声音才在姜晚耳畔响起:“小心些,楼梯。” “在船舱底层?”姜晚狐疑。 难道刚才的声音是住在下面的乘客发出来的? 晏珩没有给予回复,只是拉着她的手,一步步将她带下了楼梯。 又顺着狭窄的船舱走了数十米,姜晚才意识到这片区域存放的是货物,而非客舱。 直至走入一片相对宽敞,却散发着腐臭味道的船舱内,才停下脚步。 然后,她就听到了一声清脆的咔哒声。 晏珩打开了锁? 走过一个窄门,那唯一作为光源的月光消失无踪。 姜晚眼前一黑,瞬间被夺取了视线一般,直坠黑暗。 她觉得…… 周遭的气压变了…… 姜晚明显感觉到了一种挤压感。 那是一种空间被占满,感官上的挤压感。 仿佛,她此时正站在一个百人广场上,虽然静默无声,但她知道,只要微微抬起手臂就会碰到站立在她身边的其他人。 “这里有人?” 姜晚小声道。 晏珩没有回话,他紧了紧握着她的手,然后慢慢从怀里摸出一个火折子。 轻轻吹一口气,那火折子冒出微微的火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