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珩嘴唇紧抿,片刻之后摇头,“可伤了你?” “那倒没有,你什么都不记得了?”姜晚说着,指了指他的嘴,又指了指他的手。 宴珩摇头,“我只知自己发病后会失控,至于失控后会做什么却记不得。束口,捆绑,不过是防范罢了。” 姜晚勉强接受了这个说法。 毕竟若是他真的记得,怕是没办法做到眼下这般泰然自若吧? 她打开睡袋,将晏珩“放”出来。 又凭空拿过一个矮桌放到他的腿上,然后就在晏珩惊愕的目光下开始掏出食物。 面包,饼干,火腿肠,以及果汁。 “太冷了,开火还得出去捡柴火,我懒得动,你将就吃些。” 又道:“反正我都看到了,不如跟我说说,你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等到下次犯病的时候,我也好去给你收尸。” 姜晚嘴上说着,手中动作也不断,已经帮他拨开了包装袋子。 袋子在指尖消失于无形。 姜晚在向他坦诚自己的秘密,同时也在诱导他,坦诚自己的秘密。 …… 姜晚对这个世界的了解着实有限。 所以在晏珩为数不多的描述里,她意外看到了这个世界的另外一个模样。 晏珩讲得很简单,甚至很多事情都是一句带过。 例如,他父亲是个武将,母亲是个富家千金。 父亲酷爱金戈铁马,刀枪剑戟。母亲则是琴棋书画皆通,家教礼仪慎严。 可每一句中都没有提及父母名讳,也未讲清那父亲所任何职,母亲所出谁家。 他讲,他是家中独子,出生起,就承担了父母两方不同的期许。 父亲希望它能习武强身健体,未来踏马奔驰为黎国巩固江河。 母亲希望他知书识礼,成为一个温文尔雅的治世之才。 五岁以前的晏珩就是在每日被母亲拉去读书,被父亲偷去习武的慌乱中度过的。 直到五岁那一年,府中失火,夺走了这两人的性命。 只留下年幼的他被祖父搂在怀里,听着祖父嚎啕大哭。 那一年他五岁。 他没有再留在京中,而是被祖父带在身边于军中长大。 与五大三粗的军痞子在擂台上摔打,与祖父的文士幕僚斗词拜诗,与军中最擅外科的大夫,缝合搓药。 他先是长成了父亲想要的武者,又长成了母亲想要的文人。 最后,在祖父的期许下,他也能够简单自治,拥有了在战场危急时刻救自己一命的医术。 从而成了如今,姜晚所见到的他的模样。 晏珩讲起这一切的时候,语气平淡,仿佛说的是他人的故事。 “知道染病是一年前,”晏珩继续道,“福王叛乱,携两万精兵将京中围了个水泄不通。我受命御敌结果深受重伤,身上的血几乎流干。” 骤然而来的病重,让晏珩第一次“发病”。 也正是因为这一次发病,他才知道自己竟然中了毒。 还是一种无论多少大夫看了,都摇头只留一句“时日无多”的无解之毒。 晏珩道:“不过也正因那次受伤,血液带走了体内一半的毒素,这才让我侥幸捡了一条命,捡了接下来几年光阴。” 他没说的是。 祖父殉国后,老皇帝卸磨杀驴,将镇南军将领分散调用,大部分军士解甲归田。 镇南军没了。 他这个小将军自然也没了。 于是,完全在军中长大的他第一次回了京中府邸。 在陌生府邸中做了半年的二世祖。 只是他这个二世祖并没有当太久。 福王造反,先帝被逼宫。 叔父为得勤王的功劳,请他领兵出战。 他能看着皇帝和那些大臣被杀,却不能忍受京中百姓遭无辜屠戮。 所以,才穿上了战甲带着百人禁军去城门阻军。 可那些禁军又怎么会听一个二世祖的命令? 队形散乱,人心不齐,不过一个回合就被叛军打了个粉碎。 援军未到。 就仅剩他一人站于崇华门外,抓着祖父的长枪,守着那道门。 别人眼中的英雄,也不过是被逼无奈的下场罢了。 那一次,门守住了,他的命也去了半条。 姜晚问:“是谁下的毒?” 晏珩摇头,“不重要了。” 他的毒是福王之乱之前就种下的,能近他身,且机会下毒的人寥寥,想要查何等简单。 可查到又如何?这毒无解,他注定活不了几日,与其将那人拉出来,让整个时家彻底败落绝迹,倒不如他离开。 甚至,在过了知道自己时日无多之后的惶恐后,他更多的是释然。 因为有了这具残躯,他就可以无所顾忌的拒绝新帝的加封,可以心安理得的接受镇南军消亡,也可以毫无枷锁的肆意挥霍接下来的生命。 且,无任何负担。 只是从没想过,在仅有的生命之中,桑儿会出现。 跟没想到,自己不过一时兴起散发的善意,会惹到姜晚。 “为什么不重要?”姜晚道,“如果知道是谁下的毒,就能找到解毒的方法也不一定。” 晏珩摇头,“有些毒,只有下毒者自己手中都无解药,对他来说用着才最安全,因为对方必死无疑。” “你还能活多久?一年?两年?”姜晚问。 晏珩苦笑,“以眼下毒发的频率来看,超不过三年了罢。” 甚至更早。 姜晚沉思片刻道:“还有时间。给你下毒的人手中或许没有解药,但研制药人的人呢?你身上的毒十分有可能和研制侍令的人所用的药是一种。他们会吞噬你的神志,让你致死成为一个活死人。” “只是你身上的药量太轻,又或者别的不确定的因素,让你身体里的毒素陷入了一种微妙的平衡里。而你毒发身亡的那一日,便是这种平衡被打破的一日。” “如果我说,我们希望你活着,你愿不愿意试一试,去寻一寻那解药?”姜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