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日易禾下值回府,石赟将一封信交给她。
上次有人寄信给她,还是冀州老家的远亲写给她的。
想必这一封也是。
她将信接过,仔细一看封泥上的印章。
竟然是龙岩寺的住持私印。
怪哉,住持若有事,不应该给陛下呈报么?
给她写信能起什么效用。
她狐疑地将信拆开。
信中说,龙岩寺在庙里的西南处为她设了一处禅房,若日后她和家眷亲友来进香祈福时,便可以留宿了。
将信看完,易禾一头雾水。
这龙岩寺可不是寻常佛寺,单设禅房,听说也就陛下和几位德高望重的名流有此待遇。
难道是写错了?
返回去又看了眼开头,没错,写得是太常执事。
石赟听她念叨,在旁插了一句:
“大人竟不知道?您是这寺中的大功德主,理应的。”
易禾听石赟一解释,更摸不着头脑。
“开什么玩笑,大功德主要捐上一个郡的赋税进去,我一穷二白的身家,拿什么当得起?”
石赟挠了挠头:“那属下就不知了,当日也是听灵岩寺的两个小僧说起来的。”
易禾回想了下那日的情景。
她同司马瞻一起礼佛进香,礼毕之后司马瞻将她支出去,单独跟老住持聊了半个时辰。
难道是他替自己捐的?
捐个大功德主对于建康的几家门阀和名士来说,应当不是太难的事。
但是门阀大多在朝中任职,想必不敢这般高调。
推来算去,也就司马瞻能有这个胆子了,反正都知道他从西北回来之后,陛下赏了他许多战利。
可若是他捐的,为何不跟自己明言呢。
“你去备车,我要去一趟晋王府。”
石赟点头领命。
易禾等车时,独自在院内徘徊了一阵子。
她之前并未表现出对佛礼十分热衷,那司马瞻送她这样一份大礼到底是何目的。
总不至于暗示让她出家吧?
……
这一路神思飞转,易禾总觉得自己当不起这个功德。
若是能易主,最好让司马瞻收回去自己用。
到了晋王府,又吃了个闭门羹。
裴行堆着一脸笑,语气里全是歉意。
“大人,今日又不巧,殿下会客呢。”
易禾笑笑:“殿下如今会客这么频繁?不知是哪位贵客?”
一个手握重兵的亲王,除了他亲事府的署官,哪有大臣敢来频频拜谒。
裴行叫她问住,神色更加窘迫。
“大人莫气,确实是有客人。”
易禾也不好为难他,只道:“也罢,那本官就去车里略坐一会儿,殿下总有会完客的时候吧?”
裴行上前捏了她的袖子,将她悄悄拽到一旁。
“大人位高职尊,想必殿下也不愿意您在外头等,所以您还是……”
易禾不等他说完,抢断了后半句。
“要不本官进去等?”
裴行扯了扯嘴角。
“恐怕不大方便。”
易禾冷了脸,一直盯着裴行瞧。
裴行开始四下张望,明显是心虚。
“你不妨告诉本官,是不是本官做错了事,得罪了殿下。”
其实她这几天也不是没思忖过。
大抵是因为她欺瞒了身份一事,让司马瞻不痛快。
可是这件事由不得她,女儿身一旦败露,那是要掉脑袋的。
裴行看着脚下,也陷入沉思:
“殿下自打从吴州回来之后确实有些古怪,但是属下也确实不知缘由。”
“本官知道了。”
易禾提了衣裾,转身坐回了车子。
那就等他会完客再当面解释一回。
他能理解便罢,若不能,就当是没交过这个朋友。
裴行跟在她身后苦苦哀劝,被她转头一个眼刀又吓退了回去。
嗯,这位好像他也惹不起呢。
……
时节到了十一月,初霜已经下过一回。
早晚很是寒凉。
易禾没有加衣,还是白日里那一身,在车里便觉得浑身有些拘束。
若是司马瞻会客到半夜,自己岂不是要叫这冷风卷到半夜。
明日说不准早起头疼。
不料也才过去半刻左右,就听见王府门口有了些动静。
她打了帘子向外瞧了一眼。
裴行还真没骗她,一名女子自王府大门跨出来。
裴行客客气气地同她在门口寒暄。
不多时,门前驶来一辆车辇,二人互相告辞。
裴行跟在身后将人送上了车。
待车子驶离,他朝易禾的车驾望了一眼。
……
天黑路远,易禾没看清那女子相貌,不知道是谁。
但是她好像知道司马瞻为何不想同她见面了。
与旁的无关,应当是担心自己带累他的名声,因而刻意避嫌。
既这么,好像也不需要解释身份的事了。
想想也罢,原本她就觉得不好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