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答案和司马策心中预料的大相径庭。
寻常想法都会问一句:何以问易禾?他是个男子不是么?
是了,就是再怎么宜喜宜嗔,王弟他还能娶个男人回家不成?
除非……
谅易禾没有那么大胆。
……
这边娄中贵早已整理好了床榻,燃了助眠的熏香,却不知为何这都快后半夜了,陛下还在案前出神。
晋王殿下已经离宫一个多时辰,想必这时也已经睡上半觉了。
“陛下,明日还要早朝,还是早些安置吧。”
司马策回过神来,任娄中贵替他更衣洗漱。
一切妥当,他又摸了一本书坐到榻旁。
“夜深了,陛下再看书仔细伤眼。”
司马策不耐烦地又将书放下,自己坐着发呆。
娄中贵壮了一回胆子。
一把将他的腿掀上龙榻,随即落了床帷,又将灯火都吹熄了。
而后一溜小跑出了殿外。
……
晋王府里的司马瞻也辗转反侧,没有一丝困意。
确切地说,这几日他都没有睡安稳过。
这是一种什么感觉,他说不上。
总之那日见到易禾去御书房面圣,他胸中会莫名有一阵失意。
除此之外,还有些气闷。
是的,气闷,虽然他不晓得自己气闷什么,但确乎察觉到了这种感受。
是之前的二十几年里,从未体验过的感受。
是在应州起事连连败退时,也从未尝过的患得患失。
这滋味不是太好受,是以他总是抑制自己,实在不能自持时就去习剑。
父皇说过,人这一辈子很长,如果看不到前路时,就去读书习武,总有一桩能消解眼下的彷徨。
他抓过枕边的《幄机经》,只翻了两页,满脑子都是那句:“要不还是不了解吧……”
父皇啊,读书这玩意,不如见到一个人顶用啊。
……
这几日朝上唯一的大事,就是已经致仕的前任太常卿抢攘民女的案子。
河东当地民怨沸腾,一封封劾奏折子流水般递到了司马策的案头。
尚书台新换的官员恪尽职守,没几日就将案情查出了眉目。
为平息民愤,陛下将太常卿处了弃市之刑,并特意交代将他带回河东老家行刑。
当地三位首任官员因贪墨和包庇之罪,也被处了枭首。
余人至徒十年刑期不等。
新任监察使和御史台官员在殿上将爰书一并宣告,此案就算落了锤。
陛下不免又训诫满朝文武,要引以为戒。
太常寺诸多礼官也因为出了这样的前任而抬不起头。
一荣未必俱荣,一损一定俱损。
这就是做礼官的命。
……
易禾回到衙门之后,也召集她所剩无几的署官又叮嘱了一番。
严令众人恪尽职守不得肆意妄为。
诶,临散值时,还是听见了一个不屑的声音。
管好自己就得了,您倒是有陛下跟殿下护法,咱们有什么?
易禾当即将人提到衙门口,命他自己掌嘴。
“辱骂本官便罢了,怎么还妄议天家呢。”
俗话说打人不打脸,礼官犯错,即便是御史台弹劾,只要不是作奸犯科,最多不过是被罚去皇陵或者太庙省墓。
现在易禾让他在大门口自扇耳光,跟被人脱了裤子游街没什么区别。
白青担心易禾给自己惹祸上身,私下里劝过一回。
“大人,您素日里都是宽宥驭下,如今忽然……忽然铁腕手段,怕是会得罪人。再者,他其实并非诽议皇室,主要是针对大人的。”
易禾拿起手中的簿册一把呼在他脑门上。
“废话,不说他妄议天家,我怎么寻由头罚他。”
之前还是脾气太好了,才让他们觉得背地骂两声自己不甚在意。
整个太常寺已经得罪了谢相这老贼,再不严厉治下,怕是以后被他的人收拾得毛干爪净。
要防外患,必先安内。
反正以后没好日子过了,不如抖擞起精神来,跟他们斗上一斗。
……
时间忽忽悠悠就来到了七月,天气越发炎热。
一年四季,易禾最是讨厌夏天。
每年夏至都是她最难过的时候。
旁的女子大抵能轻衫薄履,可她不敢,束胸须比寻常还要紧些才行。
因为衣单,她只能穿玄色赤色等深色外裳。
为何府里只有一个侍女?
人多了眼珠子多,万一一个不防备,只欺君之罪这一条,就够她在陛下的御剑下死上十个来回了。
不过这日易禾突然收到一封请帖,马上觉得凉快许多。
帖子是桓清源下的,是则生辰饮宴的邀请。
是二十岁的生辰。
大晋人好饮宴,有事无事就要设宴,多为了图个热闹。
只是桓清源这个热闹,她不想凑也不敢凑。
自从上次陛下给她看了谢昀劾她同司马瞻过从甚密、昼夜不出的奏疏之后,她下了值连大门都紧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