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是。”祈桑说,“我喜欢师尊就够了。”
谢亭珏的脚步缓缓停了下来。
宽松的白衣让人看不出他此刻的僵硬。
祈桑低头专心揉雪兽的圆脸,没注意谢亭珏冷不丁停了下来,险些撞了上去。
“干嘛呀师尊,怎么不走了?”
谢亭珏偏头看着祈桑。
“祈桑,你对谁都会说喜欢吗?”
“当然不是。”祈桑不解反问,“我们是师徒,不应该喜欢对方吗?难道师尊你还讨厌我不成?”
谢亭珏知道,祈桑口中的喜欢,应该是重视对方的意思。
但他不知道怀着什么心思,没有纠正对方错误的用词。
“我不讨厌你。”谢亭珏喉结上下滚动两下,“不讨厌,就是喜欢吗?”
祈桑“嗯”了一声。
“不讨厌,不就是喜欢吗?”
“这样啊。”
谢亭珏轻笑一声。
“那我喜欢你,祈桑。”
第十四章
谢亭珏说要带祈桑去的地方是葬剑湖。
天承门门派底蕴深厚,从第一任先祖至今,已经有千万年。
葬剑湖最初只是后山一个不大不小的湖泊,后来有一位大能陨落前,将自己的佩剑封印在此处。
佩剑中溢出的灵气滋润这方水泽,久而久之,陨落前将佩剑封印在此处,已经变成了天承门的传统。
祈桑听后恍然大悟,自认聪明地抢答。
“师尊是想让我来此寻找机缘,看有没有灵剑愿意认主?”
谢亭珏食指和中指并拢,给了他一个不轻不重的脑瓜崩。
“你莫不是凡间的话本子看多了?一把灵剑一生只会认一次主,哪怕大能陨落,大多灵剑也只会随之永生封剑,不会寻找新主。”
“哦。”祈桑揉了揉脑袋,不解询问,“那师尊带我来此处是?”
他揉额头的动作略显夸张,好像刚刚被谢亭珏弹疼了似的。
谢亭珏明知祈桑在故意装疼博他同情,还是没忍住纵容了他这个“身娇体弱”的小徒弟,帮他揉了下额头。
“你我虽未正式行过拜师礼,但今日姑且算我当你师父的第一天。”
谢亭珏带祈桑进了葬剑湖内部,巨大的古树遮天蔽日,形成一个洞穴。
湖水冰冷,不少灵剑斜插在一旁的岩石中,几乎与山岩融为一体。
“既然当了你的师父,就得教你点东西。”
祈桑点点头,认真听着谢亭珏接下来的话。
谢亭珏两指并拢,召出自己的本命剑。
“这是我的本命剑,名唤玄莘,未来你也会有自己的本命剑。”
玄莘剑的出现,如同劈开混沌的一道白光,骤然照亮了四周。
谢亭珏站在祈桑身边,为凌空的玄莘注入灵力,随后手臂一挥,玄莘猛然插入池瑭中央。
池水溅起的瞬间,葬剑湖内万剑齐鸣,气吞虹霓。
一把剑的剑鸣或许微不足道,但千万把剑共同鸣响,就能够撼人心魄。
祈桑环视四周,眼神逐渐从最初的不解,转变为郑重。
谢亭珏的白衣被吹动,衣摆翩飞。
他的神色无悲无喜,恍若谪仙临世。
祈桑认真倾听,在好似一模一样的剑鸣声中,他听出了细微的不同。
“每一把剑,都在发出不同的悲鸣,这是剑的语言。”
祈桑明白剑灵为何而悲鸣。
它们在为永无重逢的别离而悲鸣。
祈桑被眼前的场景震撼,眼瞳微微颤动,许久无言。
谢亭珏说:“凡人的生命是有限的,而剑灵的生命是无穷的。”
谢亭珏没有唤醒沉睡的剑灵,他也没能力唤醒先贤的剑灵。
玄莘剑只能发出一道剑罡,引得这些剑灵,无意识地将千万年来沉淀的哀鸣阵起。
祈桑站在葬剑湖的中央,专注地听着周围不绝于耳的剑鸣。
谢亭珏早就收回了自己的本命剑,可葬剑湖的剑鸣依然没有停息。
他们安静地站在原地,谁都没有再说话。
——他们在等待这场跨越千万年的悲鸣自己止息,重新归于沉寂。
当第一把剑停下了剑身的颤动。
慢慢的,所有剑都开始归于沉寂。
不过半柱香的功夫,葬剑湖内的剑,又重归于死寂一片。
只剩下潺潺的流水声,在这偌大的洞穴中流淌。
岩石泉涌,沙地生花。
“我知道,您是想告诉我,要珍惜每一种情感。”
祈桑垂着头,谢亭珏看不清他的表情,却能听清他声音带着些颤抖。
“但我觉得这种情感不好,剑灵注定要被抛下,却还要铭记一辈子。”
谢亭珏没有反驳,“嗯。”
祈桑依旧垂着头,却没有再说话。
良久后,谢亭珏轻叹一口气。
他抬起祈桑的脸,用指腹为他擦去眼中的泪。
“不过是剑灵的悲鸣,就能让你落了泪,等以后见到更多的苦难,你该怎么办呢?”
祈桑抿着唇,一语不发。
其实他不止是在为剑鸣而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