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走在小径上,她对他的态度便不似对别人那般高傲。 “你呢?不回去吗?” “邓连还未完全学会炒菜,我还要教他几天。” 杜妗转头看去,只见带路的婢女离得还远,犹豫了片刻,开口道:“你……你既有大志,可若给她当了……罢了,我走了。” 她最后也没问出口,翻身上马,驱马而去,心里依旧郁闷。遂暗骂杨玉瑶未免太傲了些,一个外戚,也敢召了她来又不亲自相见。 但不用面对杨玉瑶,对此她其实也是松了口气。 ~~ 是夜,右相府。 大堂上“咣啷”一声大响,瓷片飞溅。 “废物!” 随着李林甫叱骂,管事苍譬连忙跪倒,高呼道:“小人该死,小人该死!” “阿爷息怒。”李岫带着五个美貌女子走进堂中,道:“人已带来了。” “问话!” 李岫转身问道:“你们可曾先被赐给太子?” 五名美貌女子一骇,连忙跪倒在地,哭求道:“阿郎恕罪。” “说!” “奴家……奴家确是曾被送到十王宅,但只待了不到半个时辰,太子便将奴家送回掖庭了……呜呜……太子真没碰过奴家……奴家甚至就没见到太子……” 李岫问道:“此事为何隐瞒?” “我们被送到右相府前,有内侍说……说若是右相知晓我们曾被赐给太子……会笞打我们……” “谁说的?” “一个小内侍,二十岁出头的样子……奴家真记不清了……” “咳咳咳!” 李林甫怒得咳嗽不止。 他已年逾六旬,府中美色又极多,根本宠不过来,认都不认全。前些日子圣人又赐下五名宫人,他自是不可能拂逆。 当时他还特意问了来传旨的宦官,对方竟根本没有说那是圣人赐给太子,太子不敢收才转赠于他的。 不曾想,这两日竟有人传言“右相抢了圣人赐给太子的宫人”,这在平时没什么,李林甫还要引以为荣,但这是废太子的关键时刻,圣人对他们的观感有一丝一毫的改变都可能影响到结果。 今日圣人过问那三十八条人命的大案,证据分明直指东宫……但到了最后,竟不能一举废掉太子。 这对于自诩洞察圣心的李林甫而言是极坏的预兆,这件事说明了一点——圣人身边有人在保太子。 妃嫔、内侍、北衙六卫……就在这些人中有隐藏极深的东宫党羽。这个人平时不甚出手,关键时候却起了大用。 查,得让在宫中的人仔细查! “阿郎,杨慎矜到了。” “这个废物!召他来,你们下去。” 李林甫已听到传闻,知杨慎矜没有尽力做事,怒极,只是眼下御史台还有大用,不能自乱阵脚。 有才干的手下杀起来虽然快意,到了要用人时方恨少。 一瞬间倒也想起了能逼出东宫死士的薛白。 但那竖子终究太年少、身份太低,到了眼下这个层面的对弈,已不是那种小棋子有资格参与的…… ~~ 李岫离开大堂,在廊下等了许久,却没有听到任何的叱骂。 他听闻了杨慎矜与杜家长女之事,眼下正需要杨慎矜全力弹劾东宫,其人反倒麻烦缠身,本以为阿爷要重责杨慎矜。 没想到,李林甫的反应竟是风平浪静。 “也许这事影响不大?” 李岫自语着,为杨慎矜庆幸。 他们关系很好,都是出身高贵、仪表堂堂、富有才学,还同样都是站在右相府的立场上却又狠不下心肠。 …… “十郎,有客来访。” “找我的?” 李岫到前院相迎,来的人是贾昌。 “神鸡童怎此时过来?” “本打算往南曲嫖宿,想到有些事该与十郎说。”贾昌微有些醉意,“十郎今日可听说了炒菜?” “何谓炒菜?”李岫稍愣了一下,苦笑道:“我今日事太忙了。” “是我昨日在虢国夫人府吃到的佳肴,今日长安贵胄已是议论纷纷,你可知是出自何人之手?” 贾昌自问自答,道:“正是你相府看中的女婿,薛白。” “他去了虢国夫人府?”李岫皱了皱眉,“献菜?” 虢国夫人那般名声,遇到薛白这样的美少年会做什么……想到这里,让他有些不悦起来。 再一想,薛白既不到右相府献菜,又不尽力去找身世,想做什么? 原本以为确定好了的赘婿,此时却有些不确定了。 贾昌见李岫表情,笑道:“十郎也莫介意,想必是盛情难却,毕竟薛白与杨钊交好。” 他并不愿当告状的恶人,但这件事他在场,若李岫从旁人处听到便不美了。昨夜散宴太迟,今日李岫不在府中,到了今夜无论如何也得赶来说一声。 又赞美了几句炒菜的好吃,贾昌便起身告辞。 李岫送他出了门,招过一个小厮,递出符牌吩咐道:“你去杜家走一趟,让薛白明日一早便来见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