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三月。
今年十岁。
是鸣神大社的一名见习巫女。
听巫女绫子姐姐说,我本是个流浪儿。
八岁那年,我浑身是伤、跌跌撞撞闯进镇守之森里。正巧被下山的宫司大人发现,然后就给捡了回去。
我之所以叫三月,
是因为当时时节,就在三月。
所以宫司大人就给我取了这么一个名字。说随意、好记、上口。
不过,听其他巫女姐姐们说……宫司大人她一开始,并没有给我起名。
她不情愿、更是直接拒绝。
她说:
“捡回来归捡回来,就跟猫儿狗儿似的,鸣神大社也不差他这一口饭吃。
“要知道,我作为狐之血脉的继承者,为他取名,那意义可就不一样了。
“真名为咒,所念皆生灵。
“若取了名字,便会结下「缘」。
“「缘」起,生「因果」。这小家伙的「因果」…乱得很,我可不想沾。”
巫女们自是明了「名字」对于妖众的重要性,更何况是大妖念下的名。
这件事就这样不了了之。
我也继续待在神社里,和巫女们一同生活。慢慢相处,我和她们渐渐熟悉。
正因为熟悉,她们又心善。
还是觉得用「喂、你、孩子」这些称呼代指我……不太好。
于是,几位御巫包括绫子姐姐在内,又再次前往本殿,提了一句。
毕竟是宫司大人捡的我嘛。
其实,巫女们叫我「喂」还是「你」什么的,我都不介意。
因为…相较于其他无家可归的孩子,我这样一个孤儿能待在这里,就已经是顶天的幸运了。
更何况,救命之恩,无以为报。
我很满足于现状。
说来也奇怪,我并没有九岁前的记忆。
可能是八岁那年受伤的缘故?
不太清楚。
去问其他巫女姐姐,她们也不肯说。
那段时间,我究竟做了什么事、说了什么话,在我脑中至今都是一片空白。
总之,我度过相对浑噩、模糊的一年。
等身上的伤好的差不多了,我才勉强记住一些人和事。并在巫女姐姐们的教导下,慢慢长大、安稳度日。
又过了一段时间,宫司大人也松了口,决定为我取名。
还帮我重新置办了身份证明什么的。而那些,都被记在鸣神大社名下。
取名前夕,宫司大人和其他人说:
“真是个莽莽撞撞、笨拙楞脑的小呆物,雪中觅食的狐儿都比他聪慧。
“这一年里,我拒绝他那么多次,话都讲明白了——
“可他还是不撞南墙不回头,一个劲地找我问我,好倔的性子。
“若不是‘小呆子’这名旁人听了会觉得奇怪,我定会在帐上给他写下这三个字。
“取就取吧,正好转移他的注意力。省得再来烦我。”
取名当日。
恰逢三月中,神樱初开。
过于绚丽的一幅画面,我记到现在。
风的流向自由自在,花瓣随之起舞又飘落。
大人她啊,就站在烂漫的神樱树下,被那淡香飞雪簇拥。
花影婆娑,分割出深浅不一的红。
神仙般的人灼灼其华,眉宇间却藏有稍许寂寥。
她留下轻若呢喃的俳句:
“但见樱花开,令人思往事。
“我知这世界,本如露水般短暂,然而,然而……
“也罢,随意些吧,就叫你三月好了。”
之后某天,还是绫子姐姐偷偷对我说。
似乎是因为我的发色和曾经鸣神岛的一位守护者很像,让大人她想起一些往事,这才起了恻隐之心。决定给我取名。
如果按现在的话来称呼那位守护者,
应该叫…嗯……「白月光」?
当然,是不是白月光我不清楚。
但自从那以后 ,宫司大人她就总爱在我身上放些小法术,还命令其他巫女旁观,更不许她们帮忙解除。
法术虽小,但变化不小。
和宫司大人一样,
我莫名有了耳朵和尾巴。
刚开始,真的很不习惯。
耳朵会痒,总想去抓去挠。
周围的声音被放大,还会有更远距离的声音钻进耳朵里,嘈杂难忍。
尾巴更麻烦,会不由自主地晃动。
有时候走路跑步,要是没控制好,就会保持不了平衡。
平日助勤,室内还好。
若是在室外,让我去接待昇殿参拝的人,那才是大出洋相。
每当神职念完祷词、我跑去神前取回祈祷要用的破魔矢的时候,必定会被尾巴绊一跤。
当即滑跪好几尺,
给参拜者们磕一个大大的响头。
那场面,比谢罪还隆重。
就更别提还要清洗、呵护毛发之类的。
夜深人静,大家都睡了。
可我还不能睡,我得一遍又一遍地用梳子去理尾巴上打结的毛。
本以为,这些就是尽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