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的时候已经是下午四点了,外面太阳热融融地挂在天上,但春寒料峭,伊宁市的五月也依然要冷一些,一下车的李鸢打了个喷嚏,一口气险些没缓过来。
海纳尔也下了车,打开后备箱将李鸢的行李箱提出来,拎进了一旁的民宿里,李鸢看到他的后备箱里装备了一些摄影包。
民宿是木质大门,门上画着大片大片纷繁灿烂的花丛,绚丽迷离,干净的地砖一路铺进小院里面,旁边的栅栏里也种满了还没开放的花。
李鸢觉得这个城里的人们似乎对各种明亮的颜色都有很深的喜欢。
海纳尔走了出来,说:“去吃饭,带你尝尝伊犁汉人街的玫瑰鸡汤。”
还没休息,就又上了车。
这会儿不算高峰期,但车子依然走得不算快,甚至有些艰难,新疆地大物博没体现在道路交通上,至少伊犁是这样,还好海纳尔技术在线,停停走走了快二十分钟才抵达饭店。
跳下车,李鸢裹紧了身上的冲锋衣,抬头看了过去。
店门口有棵大杨树,树荫婆娑,还摆着粉粉红红的假桃花树,木质的店门上有好看的雕刻,外面挂着一个慈祥圆润的维吾尔族大叔海报,手里端着盘鸡肉。
李鸢跟着海纳尔进了店,里面人不多,静谧幽然。
不一会儿鸡汤就端了上来。
金黄明亮的鸡汤上面浮着一层细碎的紫红色玫瑰花瓣,里面放着一只鸡腿。
海纳尔取了一双筷子递给姜早,又说:“明天,我们会路过恰西,顶冰花应该都开了,会很好看。”
“顶冰花?”
“是啊,你见过在冰雪中开放的花朵么?顶冰花就开着雪山草原里,破冰而生,一朵朵一簇簇的小白花。”
李鸢认真地听着,想象着安静又强大的生命在草原上绽放时的模样。
吃完饭他们慢慢悠悠地回了民宿。
民宿在六星街,顾名思义,这一片是由中心分散开来,在地图上显示出来是像蜘蛛网一般的六角星形状,每条街随处可见酒吧、咖啡店和旅拍馆,各式各样的特色建筑层出不穷,欧式风格的尖顶阁楼,浓烈中东风格的半弓形窗棂,还有俄罗斯铁皮尖顶木屋,本地居民的蓝色窗框雕刻。这里的人大胆且毫不吝啬地将各种颜色搭配在一起,别具一格又引人注目。
路上随处可见马车,挂着各样饰品和清脆铃铛的马车,马蹄声踢踏踢踏的很有节奏。
李鸢和海纳尔回去时,街道中心正在载歌载舞,像举办某种大型活动。
“每天晚上六星街都会这样热闹,想去看看么?”
李鸢重重地点了点头,眼睛冒星星一样:“想!”
海纳尔下了车,脱掉自己的大衣递给李鸢,在李鸢怔愣的目光中说道:“穿厚点,可别把我们的小博士冻感冒了。”
他外套上有一股淡淡的烟味,带着克拉玛依干燥的味道,李鸢套在了自己身上。
街道中心围满了人,有自弹自唱的年轻歌手,有演奏手风琴的维吾尔族大叔,路灯就是最好的聚光灯,不管是过路的游客还是当地的居民都很自然地涌入人群载歌载舞,或熟悉或松弛地跟随着音乐起舞。
李鸢眼睛亮了亮,她是第一次见到这样欢快的氛围,夕阳西下后自在的午后,人们在这一刻不分彼此,心里只有快乐。
新的歌曲响起,一个哈萨克族男生拉着女朋友的手,跳着民族舞蹈,亲昵又热情地用肢体交流,没有华丽的妆造和舞台,但他们的视线炙热得如同烈火,男生动作粗狂豪迈,女生则是婉转柔情,彼此旋转……人群中爆发出一阵阵喝彩和鼓掌,越来越多的人加入其中,欠揍几乎是很短
“想跳吗?”海纳尔忽然问李鸢,目光有些热烈。
这热烈让李鸢有些难以拒绝,尽管在新疆这样热烈的地方一起跳舞乃是常事。但李鸢觉得太难了,她一定不行,她连站在人群中像那个女孩一样明朗的笑都做不到。
有几个从内地过来旅游的小姑娘在远处就看见海纳尔,你推推我、我撺掇你的凑到了海纳尔身边。
“你好。”
海纳尔和李鸢都不约而同地看过去,有些不解。
女孩自信地露出明艳的笑,说:“你好,能不能教我们跳舞啊?”
李鸢抿了抿唇,看吧,一子慢,满盘落索,很快就会有人趁先出击。
海纳尔却只是温和笑笑,看了一眼身旁低着头的李鸢,颇有些哭笑不得。
“不好意思,我还要教我身边这位漂亮的姑娘。”
他眼中的笑是温和的,可却不亲近。李鸢记得,在酒吧第二次见面,他没认出来自己就是这样客套疏离的笑容。他身上有哈萨克族的热情和爽朗,也有雪山雄鹰的桀骜和寂寥。只是这份孤冷似乎对如今的她不存在了。
李鸢笑了。
她说,“是,他要教我。”
她把手搭在海纳尔的手腕上,骨骼和骨骼触碰,柔软的掌心落在有些粗糙的伤口上,似乎在那一刻熨愈了那里曾有过的灼烧痛苦。
海纳尔似乎也没想到,低头,目光缓缓落在了牵着自己手腕的那只手上。
李鸢有一种错觉,她觉得自己就像是会唱婉转的曲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