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言之和萧爻不同,他成名较早,武功自成路数,寒鹤松就算不先试探,心里也有个数。沈言之的剑锋每到一处,老头子都能抢先一步封住退路,几番下来,沈言之也有点力不从心。
他那柄雪白色的长剑上,裹挟着风霜,几次失利下章法不乱,脚步零碎间,退到了萧爻身侧。
沈言之自然是希望萧爻好,别出什么事,也别落到段赋的手里。但这些考量都有个前提,就是人能为己所用,倘若今天沈言之死在寒鹤松手里,萧爻就算四世同堂活到百岁……也没什么意思。
沈大侠想二打一,却没料到萧爻这个木鱼脑袋,出了战圈就在一边袖手旁观,根本不打算施以援手。
“嘎……”一声乌鸦的惨叫忽然掺和进来,打破了冰雪之上的宁静。它的毛色油亮,体型较一般乌鸦大出不少,如此深冬,竟然也不畏冷,高昂着脖子落在段赋的轿顶上。
段赋听着这一声鸦叫,慢慢吐出胸口积压的郁气,他掀帘出来,摆了摆拢在貂裘长袍中的手,“晚了,晚了,我们再怎么算计,也不过是别人一颗棋子,到底还是要输。”
随着他的动作,寒鹤松一掌挥开沈言之,退到段赋身边,周围风声鹤唳,不知什么时候,外围一圈铁骑已经去了七七八八,剩下的几个,手里握着长矛,眼神恍惚着,似是受了什么极大的惊吓。
“大人,我护送你杀出去?”寒鹤松轻声问。
这些年,他东躲西藏,唯一的安身之处就在段赋的身边,所以不管别人口中,段赋乃至他自己多么心狠手辣,寒鹤松始终愿意为段赋卖命……
“不用了,”段赋摇了摇头,“天下之大皆是王土,率土之滨皆是王民,我们两个过街老鼠能去什么地方?”
他振开衣袖,冲荒无人烟的地方道,“王爷来了吗?”
雪在风中打着璇儿,簌簌的往下落,周围安静的几乎能听见每片雪落地的声音,萧爻竖着听动静的耳朵随之动了动……不远处传来回音……
“段大人别来无恙。”
这声音说不出来的异样,带着点成年男人的低沉跟稳健,却像是特地压着嗓子装出来的,多少显得有些局促。
萧爻在朝为官的时候,听那些上了年纪的人说起来,都难免提起当朝唯一的王爷,什么青年才俊,什么生不逢时……还有什么可惜了。萧爻毕竟年轻,没见过这位王爷,心里十分好奇。
他的双眼里全是充盈的血,什么东西都看不出来,只能借着声音,将头偏过去,意识到不远处就藏着那从不轻易抛头露面的赵王爷。
今日算是前有狼后有虎的局面,不光段赋逃不出去,萧爻自己也像是块大肥肉,等着数方的瓜分。
萧爻正在心里感叹命运多舛,加倍同情自己的时候,阮玉提着三个垒起来几乎与她等高的箱子,默默挨了过来。
刚刚打起来的功夫,她已经把箱子里的东西看过了,一根手指,两颗人头,她都不认识。但萧爻的脾气一向顶了天的好,能让他一瞬间冲动的人……阮玉想了想,用布帛将箱子包起来,重新打了个结,她清楚自己的实力,也不瞎掺和,就在一旁护着这些东西。
“小丫头。”萧爻嗅到了阮玉身上的味道,冷冷的比梅花多一分热烈,其中更掺和着血腥气——萧爻已经开始飞快的适应自己在魔宫里的位子,待阮玉越发有股慈母的光辉。
“待会儿要是打起来,你谁也不要管,撒开腿往北跑,见到了欧阳情再说,知道么?”
“不知道,”阮玉把萧爻的话砸回去,“你要是没瞎,我当然可以走,别说往北,就算回笏迦山,千军万马也拦不住我。但是我现在把你丢下,你是闭着眼分得清方向,还是对这一带了如指掌?”
阮玉的大眼睛一翻,白给萧爻一个鄙夷的目光,“双拳难敌四手,你在原地打转,迟早要给活捉。”
“……”萧爻发现自己倒成了阮玉的累赘。
冰面上的颤动又开始了,萧爻就算看不见,凭借多年的从军经验推断,来的人恐怕不少——脚步如此之沉,定然不是高手,但这位传说中的赵王爷,也不是个以武论武的莽夫,相反,他更擅长的是阵法。
以一敌百,以弱击强,萧爻这时候懊恼羞愧起来……早知道,当年就多读几本这位赵王爷留下的兵书了。
风中的血腥味更重,从极远的地方飘过来,仍是萦绕不去。段赋心里头明白,这是他驻扎在另一处的营帐被人端了,但凡心存反抗的人,恐怕一个不留。
而那些跟着自己的“武林高手”,本来效忠的也是赵明梁。段赋在权利斗争中生存了这么多年,也算是两朝元老,早就看清楚了这之间没有什么“仰仗”和“依赖”可言,所有的一切都建立在利益权衡上。
赵明梁这么多年没动自己,只不过忌惮萧故生罢了。一旦萧故生倒台,下一个当然轮到自己……这也使得萧爻的存在,显的无比重要。
于赵明梁而言,逮不住萧爻,萧故生便暂不能死,他手里没有制约萧爻的东西,更没有军中实权,犯上作乱说起来难,做起来也不过一时冲动。
于段赋而言,只要能抓住萧爻,便也有制衡赵明梁的东西……
这么一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