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爻简单的打理了一下,关节处的泥污洗干净,但整个人离“清爽”还有很大一段距离。
他与慕云深并肩,每一步都走的小心翼翼,有些时候甚至手脚并用,以极其别扭的姿势慢慢挨过去。眼前明明是一片开阔空地,萧爻却手舞足蹈的宛如失心疯。
前方的攻势果然慢了下来,连此起彼伏的爆炸声都不见了,四周安安静静的。一只小雀鸟还不更事,欢喜的扑腾翅膀,悠悠忽忽落在萧爻的面前,尚没停稳,忽然闪过一道冷冽寒光,头和身子瞬间分离,萧爻的手刚伸出去一半儿,要再近一点,也要跟着少一节指头。
“别动!”他背后传来一声令喝,慕云深的手拽着他的领子,两个人几乎贴在了一起,脚踩在巴掌大的石块上。
萧爻这下动都不敢动了,鼻子相互摩挲着,他怕慕云深站不住,只占了更小的一块地方,慕云深的手从后颈落下来,环抱在他的腰上,把一个本就尴尬的姿势变的暧昧不清。
“……我……我还是走下一步吧……”萧爻刚一动,就被慕云深箍住了,他不敢挣扎,怕两个人同时倒下去,落得跟那雀鸟一样的下场。
“别动……四周的机关都是活的,下个落脚点在六尺以外,你如果不想我死,就站着不动。”
萧爻龇了一下嘴。慕云深这时候也不忘戏弄自己,这几句话说的极轻,极温柔,用他那把冷冰冰的嗓子吹进耳朵里,别有一种软和。萧爻的背后升起连片的鸡皮疙瘩,心里又痒,耳朵根上红的滴血,整个人僵直着,别说动,连话都说不出来了。
“好了吗?跟你一块儿,我总觉得自己像个傻子……”萧爻叹了口气,“你这心眼儿拿来治国多好,或者给我爹做个军师……不过,皇帝老子压不住你,我爹也压不住你,难了。”
慕云深气绝,他方才一番旖旎,为的就是撩撩这胡言乱语,吊儿郎当,其实连姑娘的手都不敢牵的木头桩子——他一生不弱于人,总不能一方存了心思,还让另一方拒绝的道理。
他瞥过的那些风花雪月在萧爻的身上得到了诠释,慕云深虽然铁石心肠,二三十年没能开出朵金铸的花来,但真遇到了,明白的也快。他对萧爻的感情复杂了起来,仿佛嫌弃还不够,添上点其他什么,便一发不可收拾。
慕云深也紧接着叹了口气,“这机关虽好,但只是一半,所以轮换之间有间隙,你等一声木榫响——看见前面的屋顶了吗?落在上面,比眨眼还短的间隙,让我看看你的本事吧。”
“铮”的一声,细微的像是蜂鸣,萧爻滴血的耳朵尖儿跟着一动,忽然化身成巨大的鹞子,先将慕云深平平送出,自己随之跟上,在风中纠缠成两片枯叶,一兜转,落在了屋顶上。
屋顶不算高,但较于平地,视野开阔很多,萧爻担惊受怕折腾了这么久,其实离身后的屏障不过两丈距离,单这两丈距离,他还几次差点翻船。
慕云深觉得自己真是先瞎了眼,然后猪油蒙了心,从魔宫里出来的人一个赛一个的有胆气,来得也快,已经过了一半路途。萧爻目力极好,放哨放出来的,还能看见谁在带路,谁受了伤。
“奇怪了,钱老和崔青青都护着矮冬瓜,连带路的段愁都挂彩了,就他完好着。”
萧爻“唉”了一声,又道,“这机关威力是大,但炸掉也容易吧,都是些精细的物件,慢慢磨哪有毁掉简单?”
“知道沙漠里的狼吗?”慕云深问,“成群的狩猎,不知道厉害的旅人常常因为保命,杀伤其中几只,但随后将会遭到更惨烈的反噬——这机关也是同样,现在还是暗流,要是遭到攻击,就会翻上台面来,谁都别想活。”
他说着话,八方不动的戳在屋顶上,语气中狠而且傲,对这种荒漠上的弱肉强食不置可否。
看到这样的慕云深,萧爻才大大的松了口气,把心放回了肚子里,只当刚刚自己做了个梦,否则还真适应不过来。
“你有下一步了?”
听见萧爻的话,慕云深眉眼一低,之前怎么不觉得这人如此通透明达,自己心里想什么,逃不过他。
“陶富——就是那个矮冬瓜,机关破开后,他们根本不想放人生路,直接将山顶炸开,到时候他们虽然受着伤,但山寨里也留不下几个人,扫除残渣就是了。”慕云深指着前面破败的屋子,又道,“那里是机关枢纽,等人到了那里,我要你下去承认——承认你就是萧爻,他们要找的朝廷钦犯。”
萧爻心里一时五味杂陈,既高兴慕大公子不再草菅人命,还知道护着山寨里的朋友,又觉得自己是个冤大头。
这事虽然因他而起,但至而今,他就算承认了身份,这几个人也不会轻易放过山寨。
说这地下的机关是狼群,钱老他们五个又何尝不是狼群。
“你是首要,他们就算想报仇,也得先擒了你再说。”慕云深仍然不缓不急的慢慢道。
萧爻顺着他的指尖看下去,那间屋子大概很久没人去了,连打扫都没打扫的样子,从里到外的破落相,但窗户做的很大。因这儿没人敢随便动,又怕竹木的骨架子湿潮生虫,所以采光充足,也要时常通风。
萧爻从那薄薄的窗户纸上看见了人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