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萧爻有理有据的控诉,楚婷面色不改不慌不忙。
这屋里三个人,小葵是自己一手养大的徒弟,李佑城也看得开心,根本没有指责的意思,只剩萧爻一个势单力薄。
都说她性子娴静温柔,却总是忘了荒漠里伴虎狼长大的,纵使身为女子,也有一颗玲珑心,一副冷傲骨,顺便再炖一锅乌黑的肠子。
“不好喝吗?”楚婷刚刚的眼神,竟然莫名有几分像慕云深,萧爻心下戚戚,忍着一嘴的“五味杂陈”干了个干净。
“身上有外伤的,就该多喝喝这种健体茶。”楚婷不等萧爻回过味儿来,又道,“脱下来我看看。”
她常年给人治疗这种跌打损伤,哪怕藏得再严实,楚婷也能一眼看出破绽来,更何况萧爻每日换药,这草药味都快渗进骨子里了,隔得老远也是一闻便知。
“不……不好吧?”萧爻一把抓紧了胸口的衣服,奈何李佑城是个重色轻友且十分重色轻友的典范,到现在都没敢好好看看楚婷,这时候却一把逮住了萧爻,一边扒衣服一边道,“有什么不好的,你婷姐姐要看,你就给她看看呗。”
我想给她看还没机会呢,李佑城贼特么委屈。
昨天晚上,萧爻给李佑城看的只是表面,将层层裹缠在上面的纱布拆开后,才是一副真正的年轻躯体。
萧爻瘦却有肉,肩宽腰细,胸膛上除了一道几乎能将人劈成两半的抓痕,更有无数细碎伤口,像是纹着锦绣山河。
有些地方的疤已经发了黑,正在脱落,新长的皮肉比不上以往娇嫩,粉白色,却皱在一起,有些地方痂还是血色的,摸上去很软,显然长上没有久,更有可能是中途崩裂过。
楚婷的手指尖很凉,萧爻全身上下又都是痒痒肉,只有疼痛和昏迷能让他老实。
萧爻绷着一张脸,尽量板正了身体不乱动,但被触碰到的地方却不受控制的要往后躲,他好不容易借着嘴里的苦涩装出来的严肃,几乎要破功,眼角抽搐着弯成月牙状,嘴也咧了开来。
“救命,婷姐你看好没有,我这儿快憋死了。”
“别乱动,怎么伤成这样了?”楚婷的眉尖微微皱着,越发显的平淡冷静。
她就像是一抔柔软的雪,这种淡然不伤人。
萧爻怯怯的回道,“跟人动了手。”
“谁赢了?”楚婷就了一点伤口里的药膏在手上,低头闻了闻,眼睛却向上挑着,落在萧爻的脸上。
“他伤了我,我杀了他。”
且不论里头付出的惨痛代价,和他差点报销在半路的小命,单单说起胜负的时候,怎么都会有一点洋溢出来的少年意气。萧爻的后脑勺被楚婷毫不留情的拍了一下,他努了努嘴,狗腿的把功劳都归给了别人。
“还是爹娘和婷姐姐教得好。”
“婷姐姐,婷姐姐,”萧爻笑嘻嘻的跟在她后面,“留的疤严重吗?耽不耽误我以后娶媳妇儿啊。”
大内宫中进贡的宝贝里,说不定有能去疤痕的好东西,而民间的大夫,就算妙手回春,也搞不来那么名贵的药材,不为救人命,单就为了一张皮。所以楚婷“哼”了一声,又给他倒了杯药茶。
在各种怪味的颠三倒四中,萧爻终于闭上了自己的嘴,他对着李佑城使了个眼色,现在庭院里四个人都不开腔,温度陡然间降了下去,气氛莫名的别扭。
李佑城明明看见了萧爻明显不过的示意,却假装做糊涂,一动不动的杵在旁边,像是忽然间多出来的工艺品。
萧爻恨铁不成钢的“啧”了一声,“婷姐姐,李大哥有话跟你说。”
从他们两个人出现开始,楚婷就在刻意的忽视李佑城,说真的,这么块黑褐色的庞然大物放在院子当中,就算不会说话,存在感也小不到哪里去。
“你有话说?”
楚婷这时方才分给他一点注意力,但在萧爻这儿化开的冰霜这时候又结了回了,十万分的拒人千里。
李佑城吓了一跳,“没……也没什么。”
吞吞吐吐毫不干脆,城墙一样的耐心都能磨成齑粉,楚婷一直不是个很有耐心的人,她的生活极其简单,只有进和退,而李佑城却徘徊在夹缝当中,不进不退,扰人心烦。
撮合别人这种事,一厢情愿就算强人所难了,而“情愿”的这一方还生不出一点苗头来,萧爻的心里跟阉了一袋盐差不多,就当自己多管闲事。等他找到合适的人家,领着后辈子孙再回来嘲笑李佑城。
但这些到底是后话,现在是一个光棍儿帮另一个光棍儿追媳妇儿,也不知道萧爻哪里来的自信。
李佑城先锋做过,压阵也行,用兵往谦虚了说也是可圈可点,他也明白自己这副德性,再过千儿八百年,也别想攻城略地,楚婷恐怕都不知道这里面的心意呢。
可见恨铁不成钢的不只萧爻一个,李佑城自己也在默默鞭打自己。
“楚婷……”李佑城忽然出声,他自己也吓了一跳。平常十天半月“偶尔”碰见一次,李佑城也不敢直呼其名,大多称呼“楚姑娘”或“楚大夫”,忽然换个称呼,楚婷竟听不顺耳。
“楚婷,我以后能帮你晒草药么?”
“嗯?”楚婷有点弄不明白李佑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