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人的身上有一股酒气,与萧爻同出一辙,软糯当中带着些烈性,春风和雨,却也不是全然温暖的味道。
桃花酿就是这样,越陈的反而酝酿出了一种苦涩,藏在酒香之后,更多了一种韵味,但也不是人人都喜欢自讨苦吃。
尤鬼仍然沉浸在喜悦当中,可见消息闭塞的坏处。
阮玉这一夜比谁都忙,赶场子一样从东奔到西,她也没有想到萧爻这么笨,大半夜的功夫,还没有逃出重围。
她的剑上残留的血虽然已经冷了,却还没有时间凝结,之前在林子里见过她的人全部灭口,一个不存。
若论心狠,萧爻连个小姑娘都比不上,若不是有份虚张声势的魄力,在场三个魔宫的人没一个看得上他的。
阮玉到这儿确实是找尤鬼的,魔宫中这么多人折损在她的手上,无论如何都该有个交代,她心直口快,但也会撒谎。
所以萧爻这个倒霉催的,莫名其妙背上一口黑锅。
“阮丫头,给我杀了他。”
这话说出口也不怕闪了舌头,你有本事你杀啊!这件事上,萧爻和阮玉出乎意料的同步。
对局势的错估是致命的,慕云深知道,因为他深切的体会过。刻骨的疼痛藏在灵魂深处,又一次的提醒他背叛和仇恨。
细薄的剑从尤鬼的背后刺入,阮玉下了死手,但仍然没能伤到要害。尤鬼这个人疑心很重,谁也不相信,而他与阮玉之间,新仇旧怨并不少,就算背对着她,也不是全无防备。
一剑得手,鬼爪随即而来,虽然是卑鄙的偷袭,但阮玉自认不是君子,她不在意这些低劣的手段。
“小心!”萧爻出声提醒,他一把捞过阮玉手里的长剑,将人护在身后。树枝尚可断金切玉,有了长剑登时光华万千,与尤鬼交换三招,尚才落定。
此生剑柄上血迹斑驳,萧爻的手微微颤抖着,虎口迸裂,但尤鬼也没好到哪里去。
他老根树皮一样的脸上,阮玉也看出了青灰色,腹部的伤口不断的往外渗血,将他那件过于宽大的衣服染的猩红。
不止如此,尤鬼一向很珍惜他的这双手,每日都要泡在药缸中,若是不杀人的时候,甚至以丝绸包裹,可以说这双手比他的性命还重要。
但现在,萧爻却在上面造成了一道伤口,非常的小,半寸不到,却足以让尤鬼转移了仇恨。
他本来就对阮玉不抱期待,一朝背叛,只恼自己疏忽大意,愤怒自然是有,但还不能上升到仇恨的地步,萧爻再一次证明了自己有多背。
“咳咳咳……”萧爻捂着胸口猛然咳嗽,内伤造成的血沫从嘴里泛了出来,“你的慕哥哥就在前面,保护好他,这里我一个人就能应付。”
吐着血说这句话,怎么着也不能让人信服。
“好的。”阮玉答应的无比痛快。
“走?你们将老夫置于何地?”尤鬼凹陷的眼睛里原本是黯淡无光的,一脉死水,嘴里说的话不经过感情,虽然不是个死人但和死人相比也没什么不同。
他到现在,才算是真正被激怒了,丛林里的豺狼睁开双眼,就一定要咬食猎物的咽喉,至死方休。
连萧爻都担心起了自己,他的伤看上去可怕,但其实并不要紧,比不上尤鬼的沉重。
刚刚交换的三招,外伤只是一方面,更多的还是肺腑。尤鬼剑伤在先,所以腹部甚是薄弱,能熬着不吐血,只能说明他身上为数不多的鲜血都已经流了出来,这样一个人,萧爻都闹不清楚他是靠什么活着的。
但这种人伤的越重,越是嗜血,就算将他们逼到了绝境,也要防止反扑。
阮玉刺完那一剑就等于功成身退了,她不能留下过多的痕迹,也不能让尤鬼活着回去。
照她对萧爻的了解,这种情况下就算赢不了尤鬼,也能出现两败俱伤的情况,她到时在收拾残局也不迟。
而萧爻想的却是阮玉身在逍遥魔宫,那儿再怎么说都是她的家,就算是欠了慕云深人情,抑或早有旧交,也不该让她过于为难,尤鬼这样的对手还是自己处理的好。
“还不快走!”萧爻的剑处处对准尤鬼腹部的伤,趁人之危并非君子所为,好巧,他也不是君子。
腥风越来越烈,尤鬼的身形也随之越来越快,萧爻的每一次呼吸都变的艰难,过于庞大的压力横亘在他的身上,眼前走马观花,一幕叠成一幕,倒像死前的光景。
萧爻很小很小的时候,他娘就拎着鞭子教他习武,一鞭一鞭抽出来的东西,踏实自然踏实,却也有着明显的缺点——并不能够每一样都融会贯通。
所以萧爻的剑法精妙非常,偶尔也会滞涩,对付一般高手游刃有余,但到了尤鬼这个级别的,难免左支右绌。
林子里的鸟鸣淡化成了风声,风声又淡化成了寂静,阳光稀薄如空气,他所能看见的都在消散,最后只剩下了直觉。
山河万里,寸土寸灰都在此时攀延上他的剑锋,就像是开天辟地的斧头,先划开了黑暗,然后才有了声音,磅礴之气透过他的胸膛,四肢百骸中忽然生出了一股热浪,驱散失血后的寒冷与晕眩。
剑上的杂音消失了,阮玉陡然停下脚步,这是她的佩剑,剑上的变化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