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顺荣却是明白了,一看闺女这模样就知道没戏,垂头丧气地回到院子里,开口的第一句话便是:“小月今晚不肯回来是吗?”
李霞点点头,不知该如何安慰。
李顺荣颓然地坐在了台阶上:“是我这个作爸爸的对不起她,你妹妹从小性子就拧,这件事怕是一辈子都无解了。”
“爸,别想那么多了,父女哪有隔夜仇啊,等小月想通了自然就好了,而且小月也从来没有怪过你。”
“就是不怪我我这心里才更难受。”李顺荣捶了捶自己的胸口:“要是我早点压住你妈和你奶奶,她们哪里敢放出风去说娶小月的彩礼要一千块,小月大概从那时候就伤心了。”
李霞伸手去拉他:“爸,先起来吧,别坐地上了,那么凉万一生病了可怎么是好?我过几天可就出嫁了呢,小月出嫁你没能亲手送她,总不会我出嫁你也想躺在病床上吧!”
“我的身体哪里就弱成那样了?”李顺荣有些不服气。
但李霞还是把他拉了起来,劝道:“爸你想想,比起小月让个不知根底的人用一千块娶走,李同化倒是要好一些了。别的不说,他对小月倒是挺真心的,小月现在过得也不错,身上穿的戴的都比以前要好得多。而且就在村里,真要有啥事儿,你们不也能照应照应嘛!”
李顺荣心情越发低落:“小霞,你是不是以为,只要有人拿来一千块的彩礼,那不管来人怎么样,我都会把小月嫁出去啊?”
“爸,你就算压得住妈,也压不住奶奶的。”要不当初刚子第一次上门提亲时,奶奶一说五千块这事儿就黄了。
李霞直接指出了最大的问题,可到底后面那句更扎心的话没有说出来。
但显然李顺荣也想到了那件事,顿时身子都晃了
几晃。
他沉默了好一会儿才念叨道:“是爸对不起你们姐妹俩,还好刚子对你是真心的,也没嫌咱家拖累,不然我都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你们了。小月比你聪明,知道怎样把自己摘出去。”他拍拍李霞的肩:“闺女儿啊,你也要学学你妹妹,别以后你妈和奶奶什么要求都答应下来,爸没用,有时候真的阻止不及,你得自己学会拒绝知道吗?”
这一瞬间,李顺荣像是苍老了好几岁。
李霞顿时有些后悔,不该拿话刺他。
这个年的年夜饭吃得特别平静也特别冷清,李顺荣虽然心情低落,但见母女俩不说话,便一直强撑着试图活跃气氛,但终究解不了母女两长久以来积攒下的矛盾。
感情这东西就跟镜子一样,破碎容易,想要圆回来就不容易了。
李霞也不太在意,对于这个娘家,她只有一个要求,就是爸爸的身体健健康康的就好。初一去社公上了香,初二走亲戚。李家还多一样事,得准备初六的婚礼。
但是初二的时候,李霞还是跟着去了外公家。
外公外婆生了三子二女,钟文娟是第四个,上头大哥、二哥、三姐,下头一个小弟。也就是李霞最小的舅舅,两人只相差一岁,据说小时候感情挺好的,可是后来生分了。
钟家原先并没有分家,后来在小舅舅钟海结婚的时候,因为钱的问题,三兄弟闹了一场,这才分了家。
外公外婆直接跟了幺子,说是最小的儿子当时最需要帮助。这个大舅和二舅都没意见,只是说明日后两老不管身体好坏都由小舅承担,他们只负责每年给赡养费,一家七百斤谷子。
当然,他们的身后事是要三个儿子一起操办的,遇上大病医药费也要三家一起分派。但平时的生活啊,或者
小病小痛啥的,大舅二舅就不管了……
小舅妈徐海芳是个能生的,虽然比钟文娟晚结婚两年,但如今已有四子二女。俗话说,多子多福,但多子同样意味着更沉重的负担。
眼看大儿子钟月章已经十八岁了,但还因为家穷没定下亲事,小舅着实是愁。而且紧跟着钟月章的二儿子钟怀章也已经十七了。
而两个女儿一个十二,一个才七岁,就是想换亲都不可能啊。
再加之,两个老人现在已经渐渐老了,没法帮忙不说,还时常生些小病。这可都是钱啊,而当初享受过老人的照顾,现在要三兄弟分摊医药费的话,也无法出口。
其实就算说出口了也没用,毕竟大舅钟河和二舅钟江过得也不怎么样。
两个姐姐嘛,一个无心,一个无力,钟海更是早就死了心。
三姐钟文秀当初嫁了个唱戏的,家里彩礼没少收,转过头却瞧不上唱戏这职业。有次三妯娌聚在一起说她男人坏话的时候,被她逮了个正着。
那一通闹场之后,她就不再跟家里往来了。后来三姐夫早死,留下好大一笔家财并两个儿子,钟文秀觉得自己有钱有儿子便不想再嫁,万一嫁的是个想图谋她财产的怎么办?还不如当寡妇来得清静些。
这钱可得给儿子守好了。
姐妹有钱了,自然就会想要巴上去,三兄弟没少往这方面使劲。可惜钟文秀一心为两个儿子着想,钱那是一分都不肯多出。借也不行,谁知道他们后来还不还得起,真要还不起了,她还能找兄弟拼命不成?
就算是父母出面都没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