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昨晚到底发生了什么?”阮湄不甘心地追问,双手不自觉地握成拳头。
叶梓允挑眉,冷笑,“你既然不知道,怎么会又知道我伤得该进太平间了呢?走廊上一直哭嚎着嚷嚷,是怕我死了,听不见你痛哭流涕的悲痛?啊,不,或许说,是感受不到你奸计得逞的成就感?”
阮湄的表情瞬间僵硬,睁圆的眼睛里是惊悚和匪夷所思。
“我……我只是胡乱猜的,你……你不要多想,我也只是太担心你了。”
阮湄的解释十分牵强,可叶鹤正仍然维护着她,指责叶梓允不懂事,伤人心。
叶梓允皱了皱眉,捂嘴轻咳了几声,心里厌烦得很不想再和阮湄虚与委蛇。
纪离看出叶梓允的疲惫乏力,适时走了过来,压低声音,“医生说需要梓允的直系亲属去了解一下伤情。”
叶鹤正愣了几秒钟,恍然大悟,“哦哦哦,走,宝贝。”
叶鹤正揽着阮湄的肩头,她似乎还不想离开,直直盯着叶梓允的眼睛,好像在探究叶梓允是不是真的知道什么。叶梓允看着她,始终面无表情,沉默严肃的模样越发让阮湄心里惶惶不安,胡乱猜疑。
“我陪他们去看看医生说什么,你先好好休息。”
纪离替叶梓允掖了掖被角,端起床头柜上盛着温水
的水杯塞进她的手里,才一同离开。
病房的门关上,只剩下叶梓允一人安静地半坐着,时光忽然变得缓慢又静谧。
稀薄的阳光洒下斑斑点点落在她的身上,医院统一的蓝色薄被只要一动就会飘起零星的絮状物,很显眼。叶梓允握着水杯的双手处在阴影中,满是淤青,扎着针头,连着长长的输液管。输液管里缓慢地滴着一滴两滴的液体,风吹过时,还能嗅到上过药的涩味。
她的外伤并不严重,却遍布全身,脸上和头上的伤口贴着止血的贴布。好在所有的撞击和殴打都没有造成内脏的破损,只是骨头伤得较为厉害,呼吸隐隐作疼,是在小教堂里被红毛男人推倒折磨时受的伤。
叶梓允脑海里全是昨晚备受蹂躏的画面,加倍的折磨着她,气恼得手里发狠地捏着杯子发泄。如果可以,她刚才真的很想和阮湄对质!为什么她明明做出这些丧尽天良的事,今天还能像没事人一样站在自己面前!
还假惺惺的哭丧……
她是真想自己死啊。
叶梓允无奈的一声冷笑,满是鄙夷和讥讽。看见自己还活着,阮湄现在不知道有多失望!
这次的账,连带以前的种种,叶梓允彻彻底底忍无可忍。
陷害自己是杀害徐晔的凶手、在毛巾里藏着刀片
要割破自己的脸、找来一群地痞流氓玷污自己蹂躏自己,甚至不惜杀了自己……阮湄每一次都做得这么绝!
太绝了!
恨意涌上头顶,她猛地挥手将水杯砸了出去,啪啦一声脆响,玻璃四溅,覆水难收。
盯着地上的狼藉,叶梓允深吸一口气,紧锁的眉头越皱越紧,手里死捏着被子,像是要把每一根手指都捏碎,胸口的恼怒和恨意压迫着她的呼吸更加不顺畅,郁结成气。
每一次的退让,每一次的隐忍,换来的只是阮湄的变本加厉。
面对自己,她甚至没有一丝内疚和悔悟,叶梓允已经不知道自己还能怎么退让。
她就算不去招惹,阮湄也绝对不会放过她。
既然不能相安无事,她又何必步步把自己的性命拱手给旁人?
如果,不是有昨天晚上的神秘男人,她现在或许真的如阮湄所愿,躺在冰冷的太平间里。
叶梓允高昂着下颌舒出一口气,眉头渐渐舒缓,抬起纤细苍白的手在阳光下五指张开,阳光暖暖的亲吻着她每一根手指,好像记忆里儿时每一次睡觉前妈妈抱着她在眉心的那一吻。
温柔的触感,她是真真切切的活下来了。
活着,她便绝对不能再辜负自己的生命。
叶梓允在心里打定了主意,收回手,微合着双眼。
片刻,在药的作用下,她渐渐困倦。索性躺下去,侧着身子望向窗外的阳光。
从这个角度看过去,还能看见一株法国梧桐的树枝探进来,光秃秃的,上面的叶子已经全部掉光,凋零在风中。
她看得出神,脑子里努力回忆着昨晚神秘男人的模样,可怎么都想不起来,只依稀记得他穿得厚实,也捂得严严实实,根本看不清。
而那个男人到底是谁呢?
她摸向枕头下,竟然抽出一张皱巴巴的纸,纸上只有一句话“别向任何人提起我”。
字迹也是陌生的,却强逎有力,笔锋老辣尖锐。
只能是那个神秘男人留下的,当她在病房里醒来时,这张纸死死的被她攥紧在拳头里,竟然一直都没有被别人发现。
叶梓允睫毛颤了颤,眼神变得无力,她真的乏了。把纸条藏回枕头下,闭上眼,呼吸也沉重的缓慢下来。
吱呀一声,门开了,男人的黑色皮鞋踩在光滑的地面上咯噔咯噔的响,最后在叶梓允的病床前停下。她侧身背对着他,露出后背白色的病号服,男人俯身替她拢好被子,轻柔地抚过叶梓允额前几缕凌乱的碎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