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至大难临头,他从巅峰跌落谷底时,先前积累的诸般恐慌如潮水般席卷而来,撕扯着他的意识和情绪,使他神情恍惚,面目全非。
在漫长的日子里,他终于认清现实,随波逐流,成为一个麻木不仁的丧尸。
钟离翊一想到这里,不禁惆怅,这时耳边传来催促声:“喂!你们两个怎么还不进来?”
君迟道:“这地方阴气实在太重了,未必适合我们歇脚。”
“阴气太重?”阿诗纳眯眼怀疑。
阿诗纳虽然长了一张柔柔弱弱的书生脸,但他身姿挺拔,气质凛冽威仪,尤其那双凤目盛满了冰沙一样寒。
“这个世界早已被幽魂覆盖,阴气弥散不尽,你告诉我阴气太重?敢问你如何洞悉阴气的轻重缓急?”
君迟一时语噎。
和阿诗纳恰恰相反,君迟的外表给人一种帝王相,但他的性格和神情却流露出一种单纯无害,像是第一次来大城市的乡村小孩那般懵懂无知。
“我没有什么经验,不懂怎么描述,倘若你想找死,我不拦你,但是你别想把我拖下水。”君迟掷地有声道。
钟离翊单手举起,“我赞同君迟的建议,不知险情几何,不入未知虎穴。”
“这里还轮不到你们说话!”阿诗纳广袖一甩,宣誓自己的主权。
见他们亦然坚持不入城,阿诗纳只好心狠用手吹响哨子,随即二人感到腹部剧烈疼痛,好似有什么生物正在啃噬他们的内脏。君迟地上打滚,颤颤巍巍地向阿诗纳竖起大拇指:“算你狠!”
城内很荒芜,一路上都会有几个好奇的幸存者躲在门窗后面,从缝隙里偷偷观察他们。
朽坏的空屋子里没有找到食物和水,他们只能去有人家的家里暂住一晚。
“五年没回中原了,没想到一座城会落败成这样。”
钟离翊感慨万千,铁链叮咚一响,君迟在一旁四面八方拜了个遍,才苦兮兮地揪住自己的心房处:“我的心在滴血。”
“啊是是是,道长,你要挨个超度地上横七竖八的骷髅吗?”钟离翊敷衍了事。
“那倒不必,这是和尚做的事,我去敲门。”君迟说。
敲了三户人家,没有一个敢开门。
君迟和阿诗纳目光不自觉地落在了钟离翊身上。
心想问题是不是出在这个行尸走肉身上?
钟离翊长身玉立,套着一件青色长袍,银冠束缚住了他黑长的直发,浓眉大眼,面容俊朗雅致。伫立在生锈的门口前,门上散发着潮湿的霉味。
周遭一片混沌,他成了这里唯一的美景。
怪就怪在这么一个‘美景’怎么没人欣赏?
他这个丧尸假扮幸存者挺成功的呀?能说能跳还会骂人,除了那惨白无血色的皮肤以及隐藏在衣领下的黑紫纹理以外,妥妥一个大帅哥呀!
怎么?这里的居民慧眼识珠认出他是丧尸了?
君迟属实不解。
“你们看我干嘛,天马上就黑了,他们不让进,咱们就耍无赖。”顿了顿,钟离翊朝阿诗纳使眼色,“这个不是你最擅长的吗?”
“抢劫一事都是我手下做的,我只负责指挥,医人,清点财务和发薪酬。”阿诗纳冷陌道。
“………”
“我就不信邪”,钟离翊撸起袖子就要敲隔壁的门,突然吱一声,门开了。
一股奇怪的恶臭味扑面而来,像是各种垃圾堆起来一样浓。
钟离翊和君迟相互对视一眼,而他们身后的阿诗纳看这个看看那个在看看开门的人,是一个灰发皱脸的老人家。
“老婆子我观察你们很久了,你们看起来都很正常,那就进来吧,好为老婆子在下面积点功德。”
阿婆的视线从钟离翊和君迟手上的手铐上划走,挪动瘦骨如柴的身子邀请他们进屋。
外面枯枝败叶,白纸钱似雪花般飞舞,又冷又阴森。
屋子里却非常燥热,到处堆着乱七八糟的东西,有锅有锤有刀还有死了好久都已经长虫的猫还是狗的尸体。
他们三个紧挨在一起,一时半会儿不知道要做什么说什么。
阿婆佝偻着背给他们送来几个干巴巴的大饼和水,然后往灶台里添木柴,木柴燃烧着火星子噼啪作响。
她背对着他们,声音苍老缓慢:“吃完了就早点休息,休息好了,就该上路了。”
阿诗纳抱着干粮半天,愣是下不去嘴。站在他左右两边的道长和丧尸,不嫌这里臭气恶劣,更不嫌干粮发霉,已经吧唧吧唧啃了起来。他犹豫着要不要吃,但静了很久他都不想吃,反而想把仅剩肚子里的残渣也给吐出来。
偷偷把干粮放回了碟子里。
阿婆仿似后脑长眼了,没有回头,用木柴卷着火堆问:“这饼不合公子胃口?”
“没有。”
没有?就完了?不说点别的?
钟离翊吃饱喝足,依旧站在原地,因为这里似乎没有地方可以坐。
他问:“阿婆,这地方先前是不是发生过什么大变故?我瞧这里不像是丧尸大军来袭,更像是防止什么比丧尸更恐怖的东西到来?”
枯槁的老手一顿,阿婆慢慢吞吞转过身子,浑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