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昶招呼过所有客人,就走到奚午蔓身旁,请她上楼到阅读室。
阅读室的窗帘垂在巨大的落地窗两侧,窗外漆黑一片,干净的玻璃里清晰映着室内的灯、家具与人影。
靠近里侧的墙角那张圆形木桌边,有四把不带扶手的椅子,一个年轻女人坐在其中一张椅子上,正望着那倒映了屋内场景的玻璃。
她注意到从门口进来的两个人,立马收了视线,起身转向尹昶和奚午蔓。
她高高廋廋的,气质很优雅,脸色是不太健康的白,棕色头发扎成丸子头,堆在她脑后。
她的头发扎得很紧,从正面看,很容易忽视掉她的发丝,将所有注意力全部集中在她那张似乎永远不出现夸张表情的脸上。
她有着很高的眉骨,眼窝深邃,鼻梁直挺,嘴唇很薄。走近才能看清,她的眼珠是浅灰色的。
那双眼睛流露出的目光同样是淡淡的,仿佛对一切都看得很开,但同时又颇专注,暴露了她有很深的执念。
她上前两步,迎向奚午蔓,朝后者伸出手,说:“你好,奚小姐,我叫唐栀凡。”
她没做过多自我介绍,好像是确信奚午蔓一定对她有所了解。
奚午蔓伸出手碰了碰她的指尖,感到一股极寒。
这屋里绝对算得暖和,唐栀凡的大衣也搭在椅背上。
奚午蔓怀疑,唐栀凡的血是凉的。
接下来的二十分钟,是算得上愉快的洽谈。
主要唐栀凡有如冬日之日,且始终面带恬淡的微笑,虽然奚午蔓知道,那归功于前者天生的微笑唇。
最后,奚午蔓从包里摸出提前准备好的支票,放在桌面,轻轻推向唐栀凡。
唐栀凡要到苏门答腊研究红毛猩猩,奚午蔓是她的资助方。
而在奚午承让她准备支票之前,奚午蔓对资助唐栀凡的事还一无所知。
奚午蔓不明白奚午承为什么要她以她的名义资助唐栀凡,明明给钱的人是奚午承。
把支票交给唐栀凡后,奚午蔓就离开了这栋别墅,转而到最后边的一栋别墅。
破天荒的,奚午承允许她在这里小住几天,理由是她难得来这一趟。
但她感觉,那不是真正的原因。
雪谷的气温比市区低很多,鹅毛大雪整晚整晚地下。
天一亮,就有人开始滑雪。
一整天都有人滑雪,直到天黑下。
奚午蔓没加入滑雪的行列。
她窝在客厅落地窗前的单人沙发上,吃着旅店提供的小零食,喝着旅店提供的热饮,整天都在看从书架上随手取的一本带插图的书。
那本书并没有厚得很夸张,但专业词汇很多,她看了十几个钟头,也才看了不到三分之一。
书页上偶尔能看见之前看过这本书的人留下的笔记,用铅笔写的,大多字迹潦草,但能看出绝非出自同一个人之手。
她没有在书上留下笔记的习惯,哪怕仅留下折痕,她都感觉是玷污了书本。不过看着别人的字迹,却没有这样的感觉。
通过那些字迹,她能感受到那些素未谋面的人的存在,仿佛他们都坐在这里,与她一起。
那是无声的交流,他们畅谈自己的感想。
也许——奚午蔓突然想到——曾在这里留下痕迹的某个人,已经死掉了。
这个念头产生的瞬间,屋子里的人都消失不见了。奚午蔓听见一声很细微的猫叫。
她一抬头,就看见一只蓝白英短慢步向她走近,在茶几边停下。
她不知道这猫是从哪进来的。
她唤了那猫一声,猫继续向她走近,跳上沙发,趴在她腿上。
猫很安静地趴着,似乎是睡着了。
奚午蔓没有打扰它,继续看原本打算放下的书。
没几分钟,奚午蔓就听见门铃响了。
很有绅士风度的店主带着一个把自己裹得很严实的女人来找一只蓝白英短,而那只英短正好在打开门的奚午蔓怀里。
奚午蔓把猫交给那个女人,女人连着说了很多声“谢谢”。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奚午蔓感觉那女人的声音有点耳熟。
当天晚上稍晚些的时候,她就知道了,那个女人叫柳钟乐。
“冒昧问一句。”奚午蔓打断女人的话,“您是不是跟那个演员同名?”
“啊?”柳钟乐却是一惊,压低了声音,“您知道我?”
不等奚午蔓回答,柳钟乐拉下口罩,露出那张实在好看的脸。
那张脸,奚午蔓曾在Z集团的商务飞机上看见过,也在奚午承的别墅的影音室看见过。
她之前就觉得主演特别好看,颜值与颜洛秋不相上下,真正见到演员本人,发现果然如此。
甚至从某种角度讲,柳钟乐比颜洛秋更胜一筹。
把柳钟乐让进屋子里后,奚午蔓仔细盯着她的脸蛋,慢慢明白,她胜过颜洛秋的地方在于她的眼神。
那是不谙世事的、对世上的一切都怀有最真挚热爱的眼神。是会让任何人放下警惕的眼神。
柳钟乐为奚午蔓带来一盒曲奇,作为对奚午蔓的感谢。
她凑近的时候,奚午蔓闻到她身上雪松香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