奚午乾受伤的事,过了也就过了,没有象征权威的长辈出来做主,也没人责罚祁湘。
并非因为象征权威的长辈都纵容祁湘为所欲为,而是奚午乾不愿计较。奚午乾觉得,大过年的,不要闹太不愉快的好。
奚午乾受伤和奚午砚断臂不同——后者断了臂,没任何人问他断臂的事,仿佛他打出生就没有手和胳膊,而前者还不时有人关心伤势。
虽说任何程度的关心都无济于事,奚午乾的伤可不会因某个人的关心就立马痊愈。
有一点相似,没人提奚午乾受伤的原因,仿佛他的伤是自己出现的,是天花板上的灯光突然化成锋利的刀,捅进他肩膀的,而非人为。
众人聚在一起时,聊的依旧是一些类如全球变暖或外星移民的话题。奚午蔓只静静听着,倒不是有多大兴趣,只是想象着外太空,可以不去想鸡蛋或炸虾。
她感觉自己实在太闲。一直被禁锢在这群人当中,她只能去注意这些人。
可按她的想法,说实话,这些人怎样跟她有什么关系呢?
两便士关系都没有。
不管奚午砚的袖管多么空,祁湘的情绪多不稳定,也不管奚午乾到底挨了多少刀。那些都跟她没关系。
她本来不用跟他们任何人有交集,本来不用挨那重重两耳光,也不用忍受别人批评她和她母亲的德行,但她在这里,被强行和他们绑一起,她不得不。
她很好奇,难道只有她一个人感到压抑?难道他们所有人都如表面看上去那样平静或高兴?
但她的好奇心无法得到满足。她必须表现出对那些荒诞的人与事都绝对理解的样子。
似乎只有她一个人在忍受。她感到疲倦。
好在,旧历元月初四,奚午蔓终于有机会暂时脱离这群人。
吃过早饭没多久,府上就接待了一群客人,其中有叶麟羽和叶莫莫。
叶莫莫没有跟她父亲一样,留在府上同人在聊天中确定合作,她拉着奚午蔓上了她开来的车,去游览庙会、参观花市。
在花市时,她们碰到这样两个人,两个女人——一个自诩新时代独立女性、事业型女强人,另一个是被女强人用言语贬得一无是处的家庭主妇。
在她们碰到那两个人之前,那俩人已经因为某件事争论了很久,然后,女强人一抄双手,开始用言语攻击家庭主妇。
都是一些会令体面人汗颜的侮辱性词句,实在没有赘述的必要。
家庭主妇被骂得嘴巴直打颤,却一言都不发。
女强人见自己占了上风,越发得意,言辞更犀利。其言语足以在一个非修行人也非傻子的有自尊心的人心里留下永恒的疤痕。
不管一个人伤另一个人有多深,到底只是她们两个人之间的事,叶莫莫也不会多管闲事。
但女强人翻了个白眼,说了句:“呵,你一个家庭主妇。”
就这一句话,不知道怎么就激起了叶莫莫的正义心——这里的正义心属于世俗意义上“好”的范围。
叶莫莫往前走了半步,仿佛她之前的沉默是由于周围的人影响到她发挥。
“有意思的是。”叶莫莫一开口,那女强人就闭了嘴,用比较的目光打量叶莫莫。
叶莫莫完全无视了她的视线,继续说:“一个女人嫁给了一个男人,没有到一家公司或某条流水线上工作,而是待在家里,别人就会觉得她没出息,认为她目光狭隘,没有格局,没有自己的思想,一点都不独立。”
叶莫莫的语气很和气,谁也不会认为她是想吵架或发泄情绪,也没人试图打断她,都认真听她发表看法。
听讲的人大致可分为两种类型,一种是与家庭主妇感同身受者,一种是认为家庭主妇不独立者。
他们认为这话题与他们息息相关。
而叶莫莫显然不是为说给大家听的,她从始至终都只盯着那位抄着手的、自诩新时代独立女性的女强人。
“所有女人都需要为了生活而独自在商界拼搏,在工作上跟男人争头筹,你也是这样认为的,是吧?”叶莫莫把问题抛向女强人。
她实在客气,女强人以为找到同盟,很骄傲地一仰头颅,答:“当然。金钱都要依靠男人的女人,完全是男人的附属品,这样的女人没有独立思想可言。”
“所以,所有女人都需要做你说的新时代独立女性,因为家庭主妇是男人的奴隶,是吧?”
“没错!”女强人比较的目光渐渐变为欣赏,那种欣赏在迫不及待地邀请叶莫莫加入贬低家庭主妇的行列。
女强人已经从叶莫莫的衣着打扮和言行举止得出判断,后者是有独立思想的新时代女性。
她对叶莫莫抱有很高的期望,以至于叶莫莫拒绝她眼神的邀请时,她的欣赏瞬间由于失望而转为愤怒和不屑。
“你对一个女人是否有独立思想的判断标准,在于那个女人是否依赖男人,是吧?”叶莫莫问。
“难道不是吗?”女强人反问,“你不这样认为?”
“你引以为傲的世界五百强,难道全是女人?”叶莫莫无视了女强人的反问。
女强人这下意识到来者非友,立马半眯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