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您脸色看上去实在不太好。”钱莫贪把汤药递到奚午蔓眼前,确保佣人走远,压低了声音又说,“您哪,可不能再惹少爷了。”
奚午蔓半支起身子,也不接药碗,直视钱莫贪的眼睛,问得认真:“您真的不认为我哥有心理疾病?”
钱莫贪嗫嚅半天,到底没正面回答奚午蔓的问题,只说:“您常年在国外,不知道少爷过的是什么样的日子,所以……”
“所以,他有心理疾病么?”又困又痛的奚午蔓有些不耐烦。
“这药得趁热喝。”钱莫贪将药碗离她更近了几分,顺势转移话题,“您的身体还没痊愈,不能喝凉的。”
奚午蔓不情不愿地接过药碗,喝了一小口,立马皱起眉头,却不是因为药苦,而是突然觉得,奚午承才该喝药,他需要医生。
越想越气,奚午蔓发泄似的,几口就将苦不拉几的药喝得一干二净,撒气似的把碗递给钱莫贪,往后一仰,脑袋就靠到沙发靠背上,眨巴着眼睛扫视从挑高吊顶垂下的华美的水晶吊灯。
钱莫贪站起身,又弓下腰,低声对奚午蔓说:“小姐,当着少爷的面,您可不要说心理疾病之类的话。”
奚午蔓疑惑地看他一眼,然后稍稍抬起脑袋,点点头回应:“谢谢您的好意提醒。”
喝下药没多久,奚午蔓就困得不行,浑身麻麻的,连要命的痛感都感觉不到了。
水晶吊灯仿佛在往下坠,离她越来越近,她却越发看不清晰。渐渐视野里只一团朦胧的金色,沉重的上眼皮控制不住地下压,几乎只一刹,梦魇取代了现实。
这一觉睡得安稳,虽说梦依旧是一个接着一个。
被叫醒时,奚午蔓一个翻身,便只记得做的梦都很精彩,完全想不起任何细节。
天已经暗下,正为换上夜幕做准备。刚刚醒来的奚午蔓头脑还不清醒,看了眼前女佣的脸半天,才反应过来对方在说:“七点有个晚宴,您得准时到A市大饭店。”
A市大饭店,百年老字号。虽说店里没有这样的规矩,但他们接待的客人都是非富即贵,或者更准确的说法是,只有非富即贵的人,才会光临那里。
司机并没有直接送奚午蔓到A市大饭店,而是先送她到了一家茶馆。
奚午蔓在茶馆门口下车,正好碰着刚谈完生意出来的奚午承。随后,她跟着奚午承上了另一辆轿车,这才往A市大饭店去。
一路上,奚午承没和奚午蔓说一句话,但他不是故意冷落她,而是由于一直在打电话。
车停到A市大酒店门口,奚午蔓看见奚午承在下车前把手机调成了静音,当即意识到,这顿晚饭可不只是一顿她以为的那样简简单单的晚饭,接下来她不得不面对一些人与事。
这栋临江而建的重檐歇山顶建筑,只有三层楼,在高楼林立的A市却丝毫不显突兀,反颇有种蕴含沧桑历史韵味的别致的美。
顶楼装潢典雅的包厢里,弥漫着好闻的熏香。
绕过紫檀木屏风进到里间,首先映入眼帘的是墙上的巨幅金碧山水,画下居中摆着一张红酸枝圆桌和二十把餐椅。每一把椅上都坐了人。
奚午承右手边的奚午蔓试图将全部注意力放在刚刚上齐的菜肴上,以忽视掉对座包含穆启白在内的人们的凝视。
有着井字纹的外开窗紧闭着,奚午蔓嗅到不同的香水味、发膏的气味和崭新的皮革味,它们从不同的人身上散发出来,平等地贴附到房间内每一个人身上去。
奚午蔓突然想打开窗,但没人提开窗的事,他们忙着聊接下来一周的天气,也聊桌上不同的菜品,还聊奚午蔓的相貌衣着、学业工作、文化修养,当然,还有他们认为最重要的,婚事。
看见奚耀航和黄奉清的时候,奚午蔓就猜到这场奚午承会把手机调静音的晚宴是怎么回事,后面她看见奚家另外一些她平时基本见不到的长辈,立马确定,那些她不认识的人,是穆启白的血亲。
忙得不可开交的一众人为了她和穆启白的婚事聚到这里。
而奚午蔓认为,这顿饭完全是多余。
他们明明已经提前商谈好结婚的具体事宜,此番更像是通知奚午蔓,她和穆启白在元旦那天举办订婚典礼,偏他们都是商量的口吻。
“元旦那天吧?”
“元旦那天好啊,元旦那天,是个好日子!”
“刚好那天也是蔓蔓的生日。”
奚午蔓静静呷汤,连菜都不敢夹,生怕吃到一半被抽中回答问题。
果不其然,不知道谁提到她的生日在元旦那天,众人这才突然想起她似的。奚耀航提醒她跟对方的各位血亲挨个敬酒,像穆启白已经做过的那样。
“蔓蔓还在吃药,不能喝酒。”黄奉清微笑着提醒。
奚耀航却觉得扫兴,十分不乐意的开口:“吃什么药不能喝酒?喝一点又没什么大事,在座的都是长辈,多少得喝点。”
黄奉清微笑着,默默往奚午蔓的茶杯里倒上热茶。
“哎!”奚耀航注意到黄奉清的动作,当即一拍桌子,指着奚午蔓就大声嚷嚷,“成什么体统!这么多长辈你喝茶?!不把长辈放眼里?连最起码的尊重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