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叔叔的生日办得很简单,只有他们一家三口和笠舟。换作在以前,大概还会有她爸妈和哥哥一起,热热闹闹一桌。他们是同一个大学的教授,平日里关系好也走得近,但自从她父亲去世,母亲又精神失常,这一份关系自然也是摇摇欲坠。
到底已不是当年熟悉的人,即使赵叔叔拉着她的手欣慰地直说好,笠舟也没法消抹心头的那份尴尬与疏离。
“赵叔叔,生日快乐。”她露出个礼貌的笑容。
“诶,好好好,好孩子。这几年苦了你了。”赵叔叔轻叹,把笠舟从头到尾看了遍,“这几年哪里去了?要不是时亭回来说见到你,我和你姨都要以为你们消失不见了。”
“我和爷爷换了个地方住,走得匆忙,忘记跟您说了。”
“哎,人有旦夕祸福啊。”赵叔叔想起往事,脸色有些不好,“你爸的事,看开点,以后啊有什么难处,尽管跟我和你姨开口,别藏着掖着。”
笠舟心头微暖,“谢谢叔叔。”
“咳,你说这好好的吃顿饭过个生日的,你就喜欢提这些,惹人孩子伤心。”赵姨把笠舟拉到身边,瞪了赵叔一眼,“人孩子好好的给你送礼过生日,你就挑这些话头说。好了孩子,我们别搭理他,吃我们的。等会啊,蛋糕就送来了,不给他吃。”
赵姨还是这直爽脾气。
笠舟笑得真心,“好,那我们一人一半。”
赵时亭看着她在自家父母面前的乖巧和气,有一瞬的恍然。他也是前些日子才从自己父亲嘴里知道的零星往事。张家出了事,她父亲去世,母亲好似也跟人走了,难怪她那时提起张家是那副浅淡冷漠的样子。
只是个中细节他父亲也不甚清楚,也无从打听。但不管怎么说,笠舟的笑容让他阴霾许久的心里,挤进了一丝阳光。
真好,她还是她。
赵父和赵母只当笠舟是年少挑担扛起家事,一顿饭吃下来,除了夸她就是关心她,还说以后要多往来,问了她现在住址。笠舟不愿多说,对这份好意又不知从何接受,于是只说自己在外面租房住,不太方便。赵父和赵母也不强求。
和长辈吃饭,自然散得不晚。桌上食物都吃得差不多了,一顿饭也就接近尾声。
赵父赵母嘱咐了她一些话,让赵时亭送她回去。
“今天谢谢你来,我爸念叨好久了,一直想知道你过得怎样。”
“谢谢他挂心。”笠舟坐在副驾驶座,淡淡笑着。
赵时亭余光瞥见她的神情,语气微落,“小舟,对不起。”
她没有说话,笑容却敛了。
“对不起,我一直……都不知道,在你最需要的时候,没有在你身边。”
笠舟看向他,眼神是漠然的,“我家的事和你本没有关系,你在不在身边,它都会发生,没必要跟我道歉。”
他神情压抑着痛苦,“小舟,你非要这样吗?”
“这是事实。”
她的冷漠像一把利剑,破空而出直往他心头刺。这些天被他死死压抑住的痛苦和对她的愧疚在这个时刻崩裂爆破,像一个□□在心头炸开。他设想过无数次要以什么样的态度和言辞来跟她说起这些,却从没设想过她会是这样清淡冷清的反应。
那个回来了的张笠舟又被她藏起来了。
赵时亭不能忍住自己的愤怒,一个急刹把车停在路边,语气愠怒逼视她:“张笠舟,你为什么非要把自己包装成这样?铜墙铁壁一样你自己就会开心吗?还是说在你心里,我赵时亭由始至终都是那个无关紧要的人?”
她澄澈的眼睛在夜里看向他,较之先前几次遇见时她的愤怒,此刻她的眼睛干净透明,几与星辰同辉。
“不是。”
如一盆凉水浇在了火烧火燎的他身上。
赵时亭愣住。
笠舟继续道:“你一直都不是无关紧要的人。”
“那你……”
为什么还要这样对我?
赵时亭几乎冲口而出,紧紧攥了拳头,他忍住去抱她的欲望,心头苦不堪言:“是我,回来得太晚了吗?”
“不是。”她今天尤为平静,可这份平静却让他心慌,“时亭,你了解我吗?你知道我是怎么样的人吗?”
他皱起眉,“这么多年你问我这个?”
“是,我想知道。”
“好。”他笑笑,“你活泼好动又跟个混世魔王一样喜欢捣蛋搞事,看起来恶里恶气的,但其实你很善良。还记得有次你不知数把一个男同学的手割破了,结果吓得你比他哭得还厉害,反过来让人家安慰你么?”说起旧事,他的笑容无限扩大。
目光触及手腕,他又说道:“你还是个很害羞的人,明明自己喜欢又从来不说,偏偏要偷偷地付出让别人去发现。为这块表,你打了多久的小零工?还不肯自己当面来送给我,是不是?”
他的神情越发柔和。
笠舟却没有反应。
他望着她,心头浮起一丝异样。
“小舟……?”
她突然低头一笑,“你知道,这块表要多少钱吗?”
他当然清楚,小几万的价格对当时还是学生的她来说,不知是多少时间积累的心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