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骜川被两匹马拦截,不得前进,只得密切关注着宋枳软的动作。
见女子一手握住缰绳,另一只手举起长弓,马匹还在往前狂奔,无比颠簸。
这对身体底子本就弱的人来说是一个不可能完成的挑战。
他的心就像被揪起来了一般,紧张不安。
高台之上,亦是一刻不敢挪开视线,生怕下一刻就错过了宋家这位孤女的行动。
“她松开缰绳了!”晏璟没忍住叫出声。
宋枳软目视前方,确认好方位,没有丝毫犹豫,松开了缰绳,双腿夹紧马身。
纵身下马匹狂奔,她也不慌不乱,手臂自然伸直,背部发力,弯弓搭箭,指节勾弦——
只听“窣”的一声。
长箭射出,一气呵成,稳稳扎在了靶子上。
马官小跑至靶子上,挥动旗杆。
这是射中靶心的意思。
昭华睁大了眼,不敢置信地看向宋枳软。
晏骜川短暂愣神后,胸腔几经上下起伏,扬声笑得爽朗:“宋枳软,好样的!”
“射中了!”武安捂住嘴站起来,指着场内飒爽英姿,“她射中了!”
“不仅射中了,还是靶心。”
宋珍抓紧衣袖,既惊喜又为宋枳软紧张。
曲夫人激动地挽住晏梦回的手,“夫君你快看!阿枳好厉害!”
晏珺赞赏,“阿枳的准头相当不错。”
“还有两局,第一箭靶子是固定的,第二局开始就是流动的。”
杨芷面上神色难看,“就是不知道宋姑娘第二局还有没有这么好的运气了。”
“有运气就能射中靶心,看来昭华的运气不怎么好啊。”宋珍轻笑了声。
杨芷抠住桌角,冷声:“且先看吧,昭华的骑射自幼是出色的。”
场内,宋枳软驭马速度加快,很快就甩开了二人夹击,靶子开始流动,且方向不同,这大大增加了难度。
丹阳长喝一声,同样加快速度,追上宋枳软,“平日里不见你出门,倒是没想到你会射箭。”
若只是按照今生的经历,宋枳软的确不会射箭,对骑马更是抵触。
她幼时觉得马匹太过高大,总觉得害怕,所以不肯跟着宋惜学骑马。
前世,晏骜川征战沙场,杀神之名威震四方。
关于他的传说层出不穷,有人说他弓马娴熟到可穿杨贯虱的地步,亦有人言他矢无虚发,握雾拏云之技犹如天神下凡,无人能敌。
甚至还有跟随他行军打仗过的手下在受伤回京休养时,为他编出了一本传记,记载了他百步穿杨、率马以骥的本领和方法。
宋枳软整日待在深宫中无所事事,晏璟常带些有趣的游记给她。
不知怎么,有一次那本传记也混进了别的书,一起到了她手中。
她无聊翻阅,却被传记中所描述的烜赫一时的杀神所震惊。
这同她印象中的吊儿郎当的纨绔子大相径庭。
同时,晏骜川极为惊人的骑射之术也让她对骑射重新提起了兴致。
那个只会欺负她的纨绔子都会的,她也想学精。
她命人寻来了宫中最善骑射的官吏,教她骑马射箭。
可很快她就领悟到,骑射没书中一笔带过的那般容易,晏骜川的水平绝非是她能赶超的。
一阵又一阵的挫败,没让她放弃。
从边关传来的一个又一个捷讯,让她倍加努力,不敢松懈。
整整两载暑往寒来,教她的官吏换了一个又一个,到了最后,宫中再挑不出一个能够教导她的人。
连晏骜川本尊都不知道,在他奋勇杀敌的那几年,有人将他当作要赶超的目标,暗暗发狠努力。
“不过就算你会射箭,也赢不了。”
丹阳断言,弯弓搭箭,一箭便射中了正前方靶心。
旗杆挥动,引得高台上众人喝彩。
“好箭法。”司马忠都不禁佩服。
康王抿唇,看向一旁为人捏汗的晏梦回,“丹阳的箭术,本也不是寻常姑娘能敌的,输给她,也不算丢脸。”
晏璟哼了声:“也未必会输吧。”
康王好笑地看着晏璟,“世子妃还真是看得起宋姑娘,丹阳已射中靶心,就算宋姑娘再厉害,也不过是追平,还不说宋姑娘能否再次射中靶心。”
被二人截堵的晏骜川自然不会轻易放弃,两次尝试调换方向都被围后,也没有再拉拽缰绳引导马转身,而是伏下身来,似乎是对着马低语。
“呵。”
康王见少年这般行径只觉幼稚,“倒是看不出,晏五公子还能跟马对话。”
晏珺平声:“幼弟虽年轻,没有康王驰骋沙场的经验,
但有祖母自小调教,对骑射之术还算精通,他自有他的技巧。”
康王自是不屑一顾的,“晏家老太太将门虎女,弯弓饮羽,本王也很好奇,晏五公子同老太太学了多少。”
只听场内猛地传来一道剧烈的嘶鸣。
众人一愣,纷纷看向场内那紫袍少年,见他再度直起身子,身下白马骤然往后仰起——
少年随之立于马背上,绛紫衣袂被疾风卷成流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