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声问。
“嗯。”
难怪一心想回去。
空调的温度很低,谢岚把书都拿到桌子上,然后用帆布袋盖住腿。
“我们先复习吧,今天上课的内容。”
她有一本砖头似的笔记本,书页里夹着“语文”“数学”等各科目的标签。
字迹密密麻麻,却很工整,而且每一行前面都画了个不同的符号,表示主次重点。
陈默看得瞠目结舌,“这是全年级第一的终极宝典么?”
身为初三年级远近闻名的考试机器,谢岚淡定地翻到语文的第三页。
“考点合集,单纯应付考试用的。”
“谢师太名不虚传。”他佩服得五体投桌。
头一偏,看到谢岚的右手。
手指纤长,细白的肌肤透着淡青色的血管,三道新鲜血痕与她素净的手背格格不入。
“谁干的?”
谢岚抬眸,“嗯?”
“你手上的伤。”
“哦,猫挠的。”
“哪只猫?你告诉我,我去把它爪子剁了炖汤。”
“……”
要不要戾气这么大。
谢岚不再继续这个话题。
陈默很奇怪,这个女生总是淡淡的,像一杯温开水,没有气泡的那种。
她越是不假辞色,他就越来劲。
仿佛喝下这杯温开水,就能稀释他心中的焦躁与不安。
他在谢岚平静的声音中漫想,不知不觉已到了“下课”时分。
九点半。
两个小时过去,桌上那盘水果变得蔫搭搭的,还没有人动过。
“谢老师,这题我还没懂!”
“明天再讲吧,我得走了,再晚赶不上最后一班公交了。”她急匆匆地收拾书本,只留下了“谢氏终极宝典”,“这本笔记先给你,看懂了明天再还我。”
“你家住哪儿,我送你回去啊。”
“不用了。”
陈默才不管她用不用,拿了车钥匙就跟着她出去。
两人一前一后下楼的时候,周阿婆路过看了一眼,没说什么。
“真的不用送我,你回去吧。”
陈默自顾自地去开锁。
谢岚刚出陈家没几十步,就看见陈默骑车追了上来,冲着她笑。
“你让周阿婆送,不让我送。”他似乎很委屈。
谢岚直说:“因为昨天还不太熟路。”
她在前面步行,路灯投下的身影拉长又缩短。
陈默的单车追逐着树枝缝隙间的斑驳,有时会刻意缓一缓,等她的影子先过。
“香樟山死过人的你知不知道?”
“哪里不死人?”
“喂,你是不是女的啊?”
“……”
“看,老鼠!”
“……”
陈默服气了。
走出香樟山别墅区,才闻到属于人间的烟火味。
谢岚说:“我等公车,你回去吧。”
陈默一脚踩着踏板,一脚叉在地上,“我载你回去。”
“不用,谢谢。”拒绝得毫无余地。
她等公车,他也等着。
她上了车,他就骑车在后面追。
红色的“179路”牌号在前面引导着他,追过一个又一个十字路口。
陈默不知道这样做有什么意义,但他乐在其中。
谢岚坐在最后一排,每每到红绿灯或者下一站时,就能在窗外看到那个少年追上来,额发凌乱,眦着一口白牙跟她打招呼。
很无赖的样子,又突然莫名觉得好笑。
她压压手,示意他停下来,马路上这样很危险。
陈默视若无睹。
谢岚决定下一站先下车,郑重地告诉他不能在马路上追逐玩闹。
结果天有不测风云。
陈默的单车半路就爆了胎。
操。
他低声骂了句,眼看着“179路”渐行渐远,消失在洛城的浓浓夜色里。
陈默把单车丢到路边,叫了个出租车自己回家。
偌大的别墅安静得像个坟场。
他带着一身臭汗走进属于自己的“坟堆”,正准备去洗个澡,蓦然看到桌上那本“终极宝典”。
翻开扉页,上面是谢岚很特别的字迹——清秀工整,落笔有力。
跟她这个人一样,浑身都是矛盾体。
扉页上写了一行字:
“请给我平静,去接受我无法改变的;请给我勇气,去改变我能够改变的;请给我智慧,去分辨这两者。”——《尼布尔的祈祷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