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份自卑、局促早就已经侵入她的骨血之中,与她相互陪伴十几年,永远不会消失。
她想,她和陆晏廷到底是两条路的人,他到不了自己这条路。
陆晏廷对她实在也算是仁至义尽了,江近月不想再拖累他。
可她还是有些不放心地问:
“表哥,你真的没事吗?你们有没有因为我受牵连?”
陆晏廷再次重复:
“放心,没有。”
江近月沉默了一会儿,清咳两声,问他:
“可否让我回府收拾些行李再走?我也想再见小葫芦一面,你放心,我不会耽误太久。”
良久,她都没有听见陆晏廷的回答。
江近月小心翼翼地抬起头,就见陆晏廷皱着眉看她。
他原本那副温润清朗的长相,此刻看着疏离不少,就像回到了他们刚相识的那会儿。
江近月很会察言观色,看样子,陆晏廷好像不愿意。
她不想再听到那些让她难堪的话,于是江近月在陆晏廷开口拒绝她之前,有些艰涩地道:
“送我去青龙寺吧,我记得我爹就是死在十月里的,这么多年,我还没光明正大地替他烧一次纸钱呢。”
陆晏廷依旧没说话。
秋末冬初的时节,疾风呼啸,日头虽然很好,却没什么热意,江近月又穿得单薄,此刻咳嗽不止。
她大脑涨疼,目光也有些眩晕,只希望能快些到个温暖之处栖身。
终于,他掀开了车帘。
江近月小心翼翼地坐进去,在车上,或许是因为捡回了一条命的原因,原先在大牢中刻意被忽视的感受尽数涌了上来。
她身体的不适越发明显,除了大脑涨疼之外,嗓子也火燎一样地疼。
她浑身软绵绵的,因为马车晃动的原因,她还有些恶心想吐。
半个时辰后,马车终于停下,江近月一下车,却发现面前的不是青龙寺门,而是当初她和陆晏廷到青龙寺游玩时住过的客栈。
江近月此刻头重脚轻的,的确需要一个地方沐浴休息,于是她浑浑噩噩地对马上的陆晏廷说:
“世子,多谢您送我一程,您回去吧。”
说完,她便往那客栈中走,等到了柜台前,却发现身上没有银子。
好在青崖还算好心,他直接进来,给江近月定了一间房。
江近月头疼得厉害,连道谢都忘记了,只请店家给她送些热水,等洗去一身脏污再出来时,陆晏廷已经不见了。
江近月浑身无力地倒在床上,一沾床,便睡得人事不醒。
……
赵国的使节团出了京城之后,便快马加鞭地往赵国行进,这日午后,车队快行至贺州地界时,有侍卫来报:
“王爷,大魏的陆大人在后头,像是来找咱们的,他快赶上来了,您要见吗?”
宽大的马车中,赵雪客斜倚在榻上,他闻言转过头来,用手支着脑袋,懒洋洋地道:
“停下来吧。”
“是。”
车队原地休整,很快,陆晏廷驾马赶了上来。
赵雪客命人掀开车帘,面具之后的唇角微微翘起,他问:
“陆世子千里迢迢追过来,莫非是有什么事吗?”
陆晏廷并未下马,只目光沉沉地道:
“赵雪客,我来只是想知道答案,你到底是不是他?”
赵雪客笑笑:
“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陆晏廷坐在马上,目光死死定在他面具之后的那双眼上,而面具之后,赵雪客也在看他。
双方剑拔弩张,互不相让,谁也没有先出声。
最终,还是赵雪客别开了眼,他道:
“对了,我还的确有一件事,想同你说。”
陆晏廷立刻问:
“什么?”
赵雪客便换了个姿势躺着,慵懒地道:
“请你帮我跟你夫人说一声抱歉,听说是因为我的身份,才让她入狱的。”
陆晏廷没有说话,他看着车帘被放下,依旧没有离开。
车队开始启程的那一刻,赵雪客的声音再次传出:
“的确是我对不住她,不过这回我帮她躲过一劫,也算是还清了。”
帮她躲过一劫……
陆晏廷立刻想起他那和宁珩差异甚大的容貌来……
难道他……
陆晏廷猛地转头,却见车队已经继续赶路了。
……
江近月不知自己昏睡了多久,只觉得浑身难受,身体烫得像被水煮一样。
半梦半醒之间,似乎有一位夫人在照顾她,给她擦身,喂药,江近月迷迷糊糊地,始终看不清她是谁。
第三日清晨,江近月终于睁开了眼睛,她发现自己依旧身处这间客栈之中,四周很安静,只有药汤在小炉子里沸腾的声音。
她刚睁开眼,床边的小丫鬟便激动地朝外道:
“夫人,姑娘醒了!”
而后,外头响起一道略带急促地脚步声,还有妇人惊喜的声音:
“什么?我这就来。”
说话间,一个身穿锦缎华服的妇人从外间急急入内,她坐到床前,去探看江近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