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晏廷说完,淡淡瞥她一眼,眼神很冷、很冷。
这眼神江近月曾经很熟悉,从前宫中的主子们一露出这种眼神,底下人便要脱一层皮。
那是多年来身居高位之人才有的威压,虽然什么都还没发生,但足以叫人心生畏惧。
她默默退后两步,避开陆晏廷的视线,将披风给自己穿好。
这过程中江近月下意识看常玉京一眼,发现对方没有要替她解围的意思,只好鼓起勇气,将提前准备好的说辞告诉他:
“我,我发现周怀川不对劲,担心他宿在烟花柳巷,所以偷偷跟过来看看……”
“你还不肯说实话。”
陆晏廷的声音压的很低,原本温和醇厚的声音此刻听着格外骇人。
陆晏廷从来没有这么严肃地对待她,江近月后知后觉地发现,他似乎很生气。
局面完全到了她没有料想到的地步,自己本来就是不想让陆府中人知道这事,这才答应帮常玉京的。
可是如今,她都帮了忙,可陆晏廷还是出现了,这又是怎么回事?
那常玉京此刻正立在一旁,乐呵呵地看着她,江近月气得想骂人!
这人把自己的承诺当狗屁,根本不是个好人!
也许是见气氛太过凝重,江近月的眼神太过紧张,常玉京终于插了句话:
“事不宜迟,你的兵点好了就出发。”
陆晏廷自然也知道接下来事关重大,耽误不得,他冷淡地吩咐身后的青崖:
“备车,叫人送姑娘回去。”
……
回去之后,江近月心中不安,一夜不曾入睡。
周家的事已成定局,或许会对西府也有所影响,不过,该着急的不是她。
只是看到往日里和煦温柔的周怀川露出那样的面目,她一时难以接受。
江近月在床上翻了个身,又想起陆晏廷。
世子走的时候定是生气了,但江近月也没办法,这一切也在她的掌控之外,要说错,那常玉京也有错吧?
不过好在陆晏廷和自己也不是真的表兄妹,她也没有将事情搞砸,甚至还完成得很顺利。
他如今忙于案子,应当不会为了这点小事来兴师问罪。
……
她本以为这件事没有那么快传到西府,可三日后,三老爷和夫人就得到了风声。
西府到底有人脉,见陆晏廷接连三日没有回府,且周家老爷和夫人不知什么缘由,昨日在暂居的宅子中被官府带走,三老爷便开始察觉出不对劲来。
他派人去大理寺问话,那头给出的答复也不过是他们手底下的商铺涉及了些问题,需要去配合调查。
但是三老爷心细,虽然不知周家通敌之事,可大家族的人,深谙自保的手段。
当日午后,三夫人派人叫来江近月,让她这些时日不要再同周家的人有什么往来,包括找上门的小厮奴仆什么,一概不要去理。
她又细细问了周怀川之前同江近月相处时可有说过什么北方盐矿的事,江近月只说一概不知情。
三夫人见她什么都不知道,也不惊讶。
这些商人嘛,最是精明不过,竟然瞒了这么大的事,还好未真的同他家结亲,差点上了一条贼船。
她只叫江近月先不去要学堂了,好好待在家中,让她离开之后,急忙给家中写信,叫他们赶紧同周家撇干净。
走私可是重罪,他们最好是不要沾一点泥。
……
出了云月馆,江近月一路往回走。
她知道他们着急的原因,陆晏时已经捐了个朝散大夫做,那笔捐官的银钱或许就同周家有关。
不过这也算是因祸得福,她本就不想去家塾了。
虽然沈菀不在,可是还有许多贵女们,江近月怕又惹麻烦。
她在太后宫中陪着嘉懿郡主习字念书时,也跟着认了不少字,在教坊司跳舞时,那些舞乐也多为诗词改编而成,加上自己这些时日学的东西,她觉得够用了。
她太累了,一个多月的相处虽然不足以让她喜欢上周怀川,可到底也是一个希望的破灭。
又失败了。
她又是一个人了。
一而再再而三的教训,也足以让她看清,靠别人是没有用的,想走捷径是没有用的。
只有靠自己,那些东西才不会如彩云般轻易消失,才能为爹翻案。
江近月不再有任何奢望,等赚够银钱,便动身回去查清父亲的事情,若是那时还有命在,她仍旧回到京城,做她的蜜饯买卖。
……
又过几日,周家的事就在京中闹得沸沸扬扬。
大理寺和刑部捣毁了画眉庄的一处据点,连夜抓获赵国细作几十人、朝中官员七人、还有以周家为首的商贾,全部押送至大牢候审。
陛下震怒,说要严加查办,肃清这股不正之风。
兴化坊、务本坊、靖善坊等地,每隔几个时辰便有大批官兵经过,时不时还传出上门抄家的喧闹声,和妇孺的哭喊声,一时间人人自危,各家各户全都闭门谢客。
这几座从前聚集着达官显贵的坊间,此刻倒是风声鹤唳,街道上连人影都瞧不见几个,远远没有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