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场骚乱, 不只有宋嘉卉受了伤, 跟着宋嘉卉出去的下人里, 四个护卫两个丫鬟一个婆子护主而亡,轻伤重伤加起来十五人,其中还包括了谢嬷嬷。
宋老夫人令人厚葬了死者, 又让小顾氏前去慰问一番并发下丰厚的补恤金。人没了, 总要保证活着的人能好好活下去。
至于谢嬷嬷那, 宋老夫人亲自去了一趟,谢嬷嬷身份不同,她算得上是家里请来的女先生,而非普通下人。
谢嬷嬷摔断了右小腿,年轻力壮的伤筋动骨都得养上一百天,何况她这把年纪的。谢嬷嬷委实受了不轻的罪。
宋老夫人安慰她:“你只管好生养着!”
谢嬷嬷谢过宋老夫人的体恤后, 却是请辞, 道自己年事已高, 力有不逮,想回乡养老。
宋老夫人再三挽留。
可谢嬷嬷任是宋老夫人怎么劝都不改其意, 宋老夫人无法只得应了,想着她在鬼门关前走了一遭,就此想回去颐养天年也是人之常情。
“待你养好伤, 我再命人送你回去, 也不差这几天的。”哪能带着伤就把人送走,传出去,宋家也得留一个刻薄寡恩的名头。
谢嬷嬷又是一番道谢, 其实宋家是个好东家,在教导宋嘉卉上,哪怕她下手重一些,宋家人也没指责她,给了她最大的权利。衣食住行更是样样体贴周到,束脩也丰厚的很。要不是出了这档事,谢嬷嬷也想多做几年多攒一点积蓄,谁还嫌钱烧手不成。
可这一次,谢嬷嬷是着实伤到心了,不是伤身,是伤心。她之所以会摔下斜坡,是被宋嘉卉推的。将将被一贼人抓到之际,宋嘉卉推了她一把,把她推向了那贼人的刀口子上,也是她命大,脚一扭摔下斜坡,要不命都要没了。
躺在山坡下时,谢嬷嬷整颗心拔凉拔凉的。朝夕相处近两年,谢嬷嬷以为怎么着也有几分香火情了。
她虽然罚了宋嘉卉,可哪一次不是为宋嘉卉好,她那性子根本听不进劝,只能打怕了才肯听进去。
事实也证明,这么教着,宋嘉卉的确有所长进,起码不会不顾场合的发脾气,小性子收敛了一些。
然离着谢嬷嬷的目标还差了不少,按她的标准,宋嘉卉是不可能这么早从别庄出来的。不过她到底想着宋嘉卉年岁不小了,若是错过了花期可惜,所以一时心软,报她长进了不少,宋家长辈才把宋嘉卉接了回去。
谢嬷嬷原是想着宋嘉卉已经有了敬畏之心,出来后慢慢再教也是可以的。
眼下看来,是她自食恶果了!
犹豫再三,谢嬷嬷将这事咽了下去,疏不间亲,说出来宋家未必肯信自家姑娘这么歹毒。闹得难看了,也得不偿失。
只不过谢嬷嬷是说什么都不肯再教宋嘉卉了,将来是好是歹由着她去吧,日后吃得苦都是现在种的因。
再说宋嘉卉,没等来长辈问责,反而等来了谢嬷嬷告老的消息。宋嘉卉如释重负,复又高兴起来,这老虔婆可算是要走了。
碍着林氏的唠叨,宋嘉卉去忍着心虚看望了谢嬷嬷一回,见谢嬷嬷神色如常,宋嘉卉不禁放了心,她本来就不是故意的嘛!
今年冬天的第一场大雪在一个漆黑的夜晚来临,断断续续下了三天的雪,才算是停了。路上积的雪足能没过人的脚踝,放眼过去,天地之间白茫茫一片。
天一放晴,惦念着下过雪就抓麻雀的宋子谚就跑到了降舒院找宋嘉禾。宋嘉禾偷懒,不肯重新起名字,所以新院落还是原名。
宋嘉禾刚起来,还在梳妆打扮呢,见宋子谚风风火火的冲进来就笑:“干嘛呢,有狗在后头撵你不成?”
丫鬟赶紧关上门,防止外头的冷风灌进来。
宋子谚眨巴着眼睛一瞬不瞬的看着一身水蓝色长裙,披散着头发的宋嘉禾:“六姐,你真好看!”
宋嘉禾笑弯了眉眼:“一大早的嘴这么甜!”
宋子谚跑过去,小心翼翼的摸了把丝绸般的长发,越摸越好玩,冷不防被人打了下脑袋。
“要玩玩你自个儿的去。”宋嘉禾嗔他一眼,把自己的头发解救回来:“说吧,这一大早的跑过来,干嘛呢!”
宋子谚终于想起了正事,兴奋:“六姐,雪停了,我们去抓麻雀吧!”
原来是为了这事:“可以啊,不过得等你下学之后!”
宋子谚惨叫一声。
宋嘉禾戳了戳他的脑袋:“啊什么啊,再啊,下学了也不带你玩。”
宋子谚赶紧捂住了嘴。
宋嘉禾忍俊不禁,拿了一支血红桔梗花簪子和一支碧玉棱花双合长簪给他看:“你觉得哪支好看?”
宋子谚想也不想的指着血红桔梗花簪子:“这个好看!”
宋嘉禾便把血红桔梗花簪子递给了青画。
随后捉麻雀这件事就被宋子谚抛到了脑后,他兴致勃勃的开始替宋嘉禾挑起首饰来,宋嘉禾发现宋子谚特别喜欢红色,越红越好,恨不得把所有红色的首饰戴在她头上。
“六姐,我看有些姐姐额头上画了一朵红梅,真好看!”宋子谚双眼放光,期待的看着宋嘉禾。
宋嘉禾秒懂,看向青画,她倒想看看这小子能不能给她捯饬出个人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