妮拉开窗栓,呼啸灌入的狂风暴雨拭去罪人喷溅的血污,拼命把她往后推。
这里是六楼!闷雷哀哀乞求。
女人拂开遮挡视线的脏乱黑发,提气翻上窗台,模糊遥远的楼底水泥地仅仅让她迟疑片刻,随即便坚定了心意:我要逃出去,我要找阿蒂尔。
她默默打气,不难的,自家窗外的救生梯坏掉没修,但是邻居那边距离五米的完好无损,只要她跳过去抓住栏杆,赶在那群毒虫反应过来之前跑掉……
“你好,女士。”
腥咸海风吹散大脑横亘已久的浓雾,安妮许久没有如此清醒。窗外的风雨停了,屋外气急败坏的咆哮散了,不对劲,又是自欺欺人的幻觉吗?
跨坐窗口的妇人哆嗦着嘴唇,许是深知灯尽油枯的自己不可能抓住五米外的栏杆,她索性破罐破摔,向蹲在邻居救生梯上的古怪黑猫颤声问好。
大猫咧嘴微笑,超出世界法则理解范畴的力量正飞速消耗这具强取得来的躯壳:“可爱的女士,命运告诉我,我们即将达成三个各取所需的交易。”
交易……这种话术绝对是魔鬼啊。
安妮张张嘴,多年信奉的教义短暂遏制住喉舌,然而孩子,教义没法带回她的孩子,就像它从未成全母子二人的祈祷,永远带走家中的恶魔。
“什么交易?”残破的指甲扣紧木制窗框。
猫咪歪歪脑袋,甜甜地解释:“愿望,女士。按照你们人类的说法,我一共能够实现你三个愿望,用来换取我需要的东西,比如房屋里头那位亚历山大兰波先生的躯体使用权。”
亚历山大?
妻子下意识回首望去,丈夫的胸膛还在努力起伏,他没死啊,不过也快了吧。
拥有行为能力的成年个体主动放弃自力更生选择寄生,那寄主于情于理都对ta拥有绝对的处置权,这是人们心知肚明的交易,符合神明朴素的价值观。
等待略久,黑猫无趣地抬起后腿挠痒。
多可爱都没用,毕竟是圣经花费大量篇幅描绘的魔鬼,安妮暂且不敢放松戒备,迟疑回答:“可以……但是你要让我摆脱那些混混的纠缠!”
“成交。”
猫咪灵动跃出褪色的救生梯,只见祂爪垫轻点,凌空腾飞,黑色闪电急不可耐贯穿孱弱人类的躯体,直扑目标而去。
安妮错愕避让,险些后仰栽倒,红光闪过,一股柔和的力道扶住她稳稳坐好。
妇人以为是魔鬼猫伸出援手,转身小声道谢:“谢谢、嘶!”
她险些咬住舌头,而这不能怪曾经的小镇姑娘见识少,要怪就怪神明寻遍宇宙感觉还是人类好用,又亲眼目睹成功复活弟弟的美好未来,情绪过于激动,导致吃相过于难看。
猫无影无踪,男人并拢双腿,脖子处的致命伤蛄蛹着咬合痊愈,痉挛抽搐的右手松开伤口,左手放开起球的地毯,平放身体两侧。
噼里啪啦,相信经常骨折或者把别人打骨折的朋友不会陌生骨裂的声音。
叮铃哐啷,血肉之躯内部传来装修房屋的动静。
叽里咕噜,口鼻涌出掺杂内脏碎片的红黑血块蔓延全身。
魔鬼。
安妮捂住激烈蠕动的肠胃,魏尔伦心惊胆战,默默咀嚼“亚历山大”这个名字,想想资料里那个金发碧眼的男人,忽然生出一种不祥的大胆猜想。
毛骨悚然的异动没多久便结束了,逐渐覆盖整块客厅地板的黑血呼啦一声尽数收回口腔,真真是一点也不肯浪费,颇具实用主义者的风采。
安然躺在地板上的男人依旧睁着眼,那双胀满血丝的翠绿眼睛经过调整愈发冷艳,整个人简直焕然一新、等等这个词,呃,看看他(划掉)祂如雾似风的灿金长发,看看祂荣曜秋菊的明艳眉眼,看看祂华茂春松的细腻皮肤,要说是焕然一新……还挺合适。
女人愣愣望着即便是丈夫颜值顶峰的二十岁也不曾有过的盛世容貌,亚历山大死了,她无比清晰地意识到这一点,唇角久违漾出一丝笑意,红斑遍布的凹陷脸颊依稀还能找到一个浅浅梨涡。
不等众人消化情绪,突破性别界限的美人倏忽摆动长腿游了起来,对,就是像鱼那般游到半空。祂轻盈盘踞木桌,上臂文雅收束,小臂柔柔抬起,莹润的葱白手指拨弄看不见的琴弦。
豪雨洋洋洒洒灌入房屋,错开红光,不沾安妮分毫。
手收回去了,门锁惊疑不定重新闭合,屋外的男人突兀停顿,像是听到屋内人的回应,一拍门板嬉笑责骂:“什么啊,早说今天不去找玛蒂尔达嘛,我在楼下听那动静还以为你家疯婆娘发癫宰了你。”
湿透的客厅无人开口,一时只有狂风呜咽。
“滚你的!我才不赔这个破门,对了,没来无所谓,今晚的酒记你账上嗷,发财别忘了兄弟!”
“就这么算了?”赌鬼甩甩掰扯半天生疼的手骂骂咧咧,感觉白浪费这么久的时间。
老烟枪不耐烦扯他下楼梯:“得了吧,疯婆子前天血里呼啦伤那样了你还惦记呢,咋,赢到钱了?”
赌鬼得意哼笑,另一个资深混混连忙起哄让他请客,三人勾肩搭背渐行渐远。
“交易完成。”足尖柔若无骨地小幅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