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股皮索烧断,我把油灯放在一旁,把一只手从张开的缝隙里伸进去摸索。
触及一片冰凉,我心又再一次剧震。
这狗皮和人身之间,居然没有狗油的黏合。我伸手进去,便是触摸到了人的皮肤。
那便不是采生造畜了。
这一来,狗皮和人身自然很轻易就能分离,但让我心惊肉跳的是,通过手感传递的讯息是——这狗皮包裹下的,并不是活人!
我阴沉着脸,手下动作丝毫不减,顺着切口的走向,咬着牙奋力将狗皮撕裂。
终于,被狗皮包裹的“人”,完完全全被剥离了出来。
望着这“人”,我下意识退出好几步,好半天,才强咽了口唾沫,涩声问:
“为什么会这样?”
就外形看来,这是一个人。
一个女人。
身无寸缕。
袒露的身体,在灯火映照下,并不像母草鬼最初那般白皙耀眼,而是身形枯瘦,皮肤暗黄。
我虽然只是法医,但通过局部判断,这女人,应该前不久才生产过。
然而,这并不是活人,而是一具活尸。
这更不是一具完整的尸体。
我终于知道,她身在狗皮内,狗腿为什么没有手掌脚掌造成的凸起了。
因为,她的手脚,都已经被砍断。
只剩下四截棒槌似的茬子,而且骨茬
还露在外面。
“为什么会这样?”
面对侧卧在地,浑身颤抖的女人,我又再问了一句。
同样,我的声音也在随着她的频率颤动。
女人的目光只在我脸上停留了极短的时间,随即很艰难的扭转,看向了被我掀翻的棺材:
“儿……我的乖儿……”
女人再次说话,我虽然惊愕,却还是第一反应向前迈了一大步。
“你的孩子……在棺材里?”
女人看向我,用力点头。
我再次咬牙,只差没把嘴皮子咬破。
撇去她的孩子不管,季雅云也还在棺材里!
现实是,就当下环境,我绝对无法凭一己之力把棺材打开!
而季雅云,在我剥狗皮的过程中,一直都没再有动静。
“我次!”
我再次按捺不住狂躁,双臂连同腿脚一起狠劲往一旁的石桌上招呼。
粗糙厚重的石桌固然没有损伤,我也同样感受不到疼痛。
“妈了个巴子的……”
一连串的狂骂间隙,忽然之间,自女子的喉间发出一个听来怪异的单音节。
“兽……”
我浑身没来由一震,停下来,转脸看向她。
女子竟同样一脸震惊的看着我,就好像之前从来没有见过我,而我像是忽然冒出来的幽灵一样。
“兽……”
半晌,女人又口唇颤抖着,
再次吐出这个字。
“什么?”我有些手足无措,“什么兽?你……你想我怎么样?”
女人的目光由始至终也没再挪开,眼神更是变幻莫测,表达的感情复杂的让我难以明了丝毫。
片刻,她竟忽地笑了。
笑得那么凄凉,带着三分的怨恨,更有着七分的如至亲一般的熟悉。
“你……你到底是什么人?”
我从没有现在这么恐慌过。
即便是在得知我最早的时候,是徐某人带队的远洋船队上、被人饲养当作血食的死胖子的时候,也没有过现在这样难以言说的极度忐忑。
此时此刻,我心里只剩下一个问号——这个从狗皮下剥离出的残缺女子,究竟是什么人?
我明明对她没有任何印象,为什么眼下会有如此强烈的熟识感?
“你究竟是谁?”
我感觉自己即将崩溃。
一种无形的压迫感,就好像孙猴子的紧箍咒,在我脑壳上不断收紧。
女人笑得更加畅快,然而在笑的同时,眼角的血泪更加的汹涌。
“你……不记得我是谁了……”
“挺好……”
“我……有时候会想,那次以后,你若是还一直记得我……你会是多么的痛苦……”
“不记得了……好……”
尽管被无法叙说的痛苦感觉包围,我也还是
没有忘记当下最紧要的事。
我指向棺材:“你儿子,在里面!我的朋友,也在里面!怎么样……怎么样才能把这该死的棺材打开!”
女人竟愣了一下。
但是很快,她就又再露出了奇诡的笑容:“呵……想要打开这铁木棺材,不难……”
“怎么开?”我急道。
她并未直接回应,而是双臂以肘支撑,奋力向我挪了一段距离:“兽……你想开棺?我……我帮你。不过,你要……要先亲亲我……再抱我……抱我一次……”
我毅然上前,单膝跪地,双臂展开,将她上半身抱在怀里。
这一刻,我突然有一种更加诡奇莫名的感觉。
不是那么难以形容,而是我不敢形容。
抱着她的感受,竟然像是抱着徐洁一般。
“为什么会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