胖子认定我藏私,在下面骂骂咧咧。
我被他吵的心烦,就说:“你再不闭上臭嘴,等洪水消退,咱两拨人就分道扬镳!”
说是两拨人,胖子心里却有数,双方一汇合,再要分拨,他那一拨,十成十就只他自己。
史胖子本着‘好汉不吃眼前亏’的原则,终于不再声张。
我目测了一下和那侧梁间的距离,把尼龙绳拽上来,丈量一下长度,绑在了腰间。
窦大宝这时也凑了过来,问我要干嘛。
我只冲他使了个眼色,他就心领神会,借助有限的阁板宽度勉强扎了个侧马步,一手和我紧握,前面的脚外侧和我的脚背顶在一起。
这个动作我俩配合的天衣无缝,那是因为,过年的时候,才在莲塘镇庙会‘套圈’的摊子上,套了两包假烟和一瓶大雪碧。
在窦大宝的协助下,我大半边身子探出阁板,终于够到了侧梁,低眼一看,就见史胖子在正下方仰脸往上看。
我无声的抿出口唾沫,嘬唇吐了出去。
“怎么着?房顶漏水了?该不会这庙要塌了吧?”
在胖子的疑问声中,我一把抄住梁上暗藏的那东西,缩回了阁板上。
仔细一看,我和窦大宝都愣了。
这时潘颖也终于忍不住凑了上来,“耶?怎么会有只泥猴子?”
这时我才说明之前再次见到秃毛老猴的境况
。
那梁上暗藏的,的确是一只巴掌大小,泥捏的猕猴。却是蹲身搔首,活灵活现,和下头老猴的尸身大相径庭。
桑岚也看清了这泥猴,讶然道:“这难道是蜕骨正灵!”
“蜕骨正灵!”我脑子里的某根神经猛一跳。
桑岚闭上眼,似冥想了一下,睁开眼冲我点头:
“这的确就是蜕骨正灵,只是鬼堂也搜寻不到它正元所在。我想……它的正元应该没有成正果,而是被凡念执着耽误,留在俗世凡尘被消磨殆尽了。”
潘颖询问,什么是蜕骨正灵。
我心里正琢磨一些事,就让桑岚跟她解释。
可听了一阵,就忍不住皱起了眉头。
按说何谓‘蜕骨正灵’,由桑岚这个鬼堂香童解释最适合不过。
但这新晋香童虽然得了胡巧燕残魂灵念,真解说起来,都是话绕着话,极难让人听懂。
我知道潘颖和窦大宝都是不打破砂锅问到底誓不罢休的主,只好大白话说:
蜕骨正灵是针对地仙、野仙的说法。肉身坐化,法身在哪里继续修行,那修行之地,就是蜕去骨肉凡胎,正灵所在。而当地被供奉的神像,就被称之为蜕骨正灵。
见窦大宝和潘颖俩人还一脸半懂不懂,索性说:
“天底下关帝庙那么多,关二爷总不能轮流住,得有个自己的正宅吧?地、野、草仙的正灵
在哪儿,就相当于佛家、道家,正宗的道场所在。就比如南无观世音菩萨在南海,吕洞宾吕祖爷在蒲州吕公观是一个道理。是真正本主能直接接受香火供奉,没有‘中间商赚差价’这个环节。”
窦大宝和潘颖对视一眼,同时看向我:“这庙里供的草仙,真是猴子?”
我摇头,“看格局,这压根就不是庙宇道观,而是一座祠堂。可祠堂是供祖宗的,谁会供个猴儿?
要我说,正当间受供奉的泥塑是假,甭管外表是谁,都只是为了哄骗某些人。而泥胎中的坐化猴尸,好像是……是不懂行的人,听信某个邪说刻意隐藏其中的。
但有一点可以肯定,这祠堂中所有香火,除了少量被活香炉鼎吸纳,其余都被这泥猴所受用了!”
我说的自己都乱了,潘颖却用一句话做出精确总结:“总之这里供奉的就是只猴儿!”
我无言以对,这时,潘颖一只手搭住我肩颈,套近乎的问:
“我也不问你这半吊子,是怎么才能和‘大仙’亲密接触的了,你就说,和猴儿仙勾肩搭背是怎么个感受吧?”
她纯属胡闹,可听了这话,我心里却猛地打了个突。
不等她再胡说,一把推开她,探出身,冲下方的胖子喊道:
“死胖子,你看看那猴尸后颈部·位,是不是有几粒像算盘珠似的
突起!”
胖子这会儿还卡在那儿,嘴里叨咕了句什么,我没听清,跟着就听他大声回道:
“有!后脖子上真有几个突起,毛都秃了,就跟玩文玩的人盘的珠子似的,光·滑锃亮!”
我猛吸口气,浑身一紧,跟着猛一松,整个人差点软倒。
“怎么了?”季雅云急忙扶住我。
我缓了好一阵,才抬眼看着她喃喃道:
“我好像真的知道,我们为什么会‘迷路’了……”
眼珠转动,我陡地挺起身,再次向下面的胖子喊问:“胖子,你冷吗?”
史胖子似乎怔了怔,仰脸道:“你一说我才想起来,我特么泡水里是挺不好受,可这个节气,我怎么不觉得多冷呢?”
跟着猛一抬高嗓门:“我去!大水退的这么快?!”
我一看,可不嘛。
刚才还淹到灯台的水位,此刻已经下降到桌面下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