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阴沉, 黯淡的云压得极低。 宫内的虎贲自四面八方而来,将这片地方团团围住,先前行刺之人皆逃无可逃, 被押到了曹操面前。 只是被押来的都已是死人了, 这些死士在一击过后不论成败便自尽了。 这是一场预谋已久的行刺。 曹操的面色变得很是恐怖,他知道对面应当是冲着他来的, 他边上二人应当只是受了牵连。 急促而沉重的脚步声响起, 是荀悦带着尚书台的数十兵士匆匆而来,他一眼匆匆扫过眼前景象, 心下才稍稍放心, 起码曹操还完好无损的站在那儿。 待绕过一旁的阁楼, 他这才看到后头的景象。 那素来端庄持重的尚书令衣袍凌乱的跪坐在地上, 怀里扶抱着一人。 “文若——” 他嗓音干涩, 几乎瞬间想到了什么不好的结果。 “大兄,我无事。” 荀文若的身边传来了闷闷的声音。 荀晏借着兄长的搀扶站了起来,两眼冒了好一会金星才逐渐看清了眼前景象,他咳喘了两声, 感觉胸口疼痛勉强算是忍耐范围之内。 他心中顿时忧郁了起来。 他感觉他还是和宫中犯冲。 只是还未多想, 他便瞥到了荀彧颈侧一缕血线,血珠顺着白皙的颈子流下,应是方才被箭风擦伤所致。 ……完了一想腿又软了。 荀彧感觉身边人又有些站不住, 他面色冷得厉害,抓起幼弟细瘦的手腕,感到指腹下的脉象凌乱而虚软。 “大兄,你先带清恒出宫, 此处我须暂留。” 荀悦匆忙应道, 却也未免有些担忧的看向了荀彧那染血的颈侧……看上去甚是骇人, 若是再偏上一寸…… 荀彧哑然,随意抬手抹去了那几滴血。 “阿兄,”离去前,荀晏抓住了他的衣袖,声音尚且低弱,“此非天子所为。” 曹操远远看向了他们,微微颔首,向身边的人嘱咐着什么,荀彧看不大清他的神色,在他的背后越过漫长的宫道,则是天子所在。 “非天子所为。” 荀彧道。 宫室内,刘协得知此事后只觉心头大震,手中书卷落下,打翻了案几上的茶水也犹然不知。 “刺客?刺客!”他觉得荒唐而又愤怒,“皇宫内岂敢有刺客?” “曹司空可有受伤?” 他急急问道,待听得了一切安好的回答后才失神的坐下。 幸好,幸好…… 他心中藏着对曹操的恨,但他也不得不依赖曹操,若是在他还没有准备完好之时失去曹操,只会让情况变得更加恶劣。 而且曹操是在宫内遇刺,旁人会怎么想他这个天子? 他若是想杀曹操,刚才在殿内便能动手! 天色变得阴郁而暗沉,似有风雨正在酝酿,干燥的空气也变得湿润粘腻起来。 刘协倏而想到了什么,他转头问道:“皇后何在?” 伏寿来到刘协面前时,这位大汉天子正不安的左右踱步着,见到她来连忙迎了上来。 殿内寂寥无人,外头光禄勋已经介入,正在四处搜查着,防卫之森严从所未有。 “司空遇刺之事,皇后有无插手?” 他上来开门见山,直白的将他心中最大的不安问了出来。 伏寿缓缓摇头。 刘协心下陡然一松,只是还未待他说些什么,却听他的皇后又怯怯的开口了。 “妾身先前密召父亲部曲入宫,以备不时之需,”伏寿惶然说道,“不知有无妨碍……” 她看到刘协逐渐变色,她心中的不安愈发浓稠,“妾身绝无刺杀司空的胆量!” 半晌,她才感到有人轻柔抚过她的脸颊。 “你糊涂啊。” 他叹道。 —————————————— 华佗被叫走的时候正是老婆孩子热炕头……孩子没有,徒弟倒是有一个,且他夫人格外喜欢这个徒儿。 外头已是风声鹤唳,可见京师守卫快马而过,他不及多想,一路匆忙赶到,一把老骨头的扶着门闫喘气。 抬眼看到还未褪去衣袍的年轻郎君正悬着根金针未落,见他来了还朝他笑了笑。 荀悦实在看不下去他那手抖得和什么似的,一根恁长的针差点直接戳别处去了,抬手按住了他的手。 “有劳华先生了。”荀悦歉意说道。 华佗按过了脉,又观其上下并无外伤,心下才稍稍放松了些,倏而又拧起了眉。 “胸痹发作罢了,”他思忖着说道,“服药,针灸,照常即可,只是……” “先生,”荀晏有气无力的说道,“还请先施针吧。” 华佗瞥了他一眼,荀悦已是追问道:“只是如何?” “若是反复发作,恐有加重之状。” 荀悦愕然,心生不忍,半晌未说出话来。 荀晏对了好久焦终于对上了,他一针戳中少府穴,发出一声吃痛的哀嚎。 华佗:“……算了,我来吧。” 夜幕时分,宫内终于重归寂静,有人心下惴惴无法入眠,也有人连夜四处奔走,染血的宫道已沉淀成了深褐色,那是白日里洒下的血。 夜半三更的,荀晏迷迷糊糊听到了木屐走动的声音,木门吱呀的被推开,他半梦半醒的歪了歪头,眼都未张,只闻到了熟悉的香味。 “阿兄……” 他含糊的叫了一声,又沉沉睡了过去。 荀彧目光落在的幼弟经年苍白的面容上,虽年纪渐长,但偏偏仍留有几分幼时的稚气。 他伸手去拢了拢被子,衣袖似有似无的滑过榻上郎君的面颊,他那幼弟便亲昵的蹭了蹭他的袖子。 他失笑,扯回了袖子,黑暗中却见有一物从袖中落到了地上,他迟疑片刻捡起,方才想起是白日里清恒掉的那叠纸稿。 他自然没有什么偷窥幼弟隐私的癖好,所以他轻手轻脚的放到了荀晏屋中的文案上。 只是方才放下,却是一个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