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我拖着疲惫的身体再爬起来,才发现地上的青蛇的尸体已经只剩下蛇骨。
从头皮传递到脚的虚脱感让我意识到我可能睡了很久,而这个地方,存在的活物也不仅仅只有我一个。
我从包裹里掏出季芸给我的,已经略微发酸的酥饼,想也没想就全部囫囵了个干净,又踉跄地走出了山洞,想要看看这四周是否有水源。
好在近旁有一处溪流,又有些惊喜的是,溪中游动着些许的鱼苗。
我如释重负,起码一阵子的伙食是有着落了。
我颓然地坐在一旁的青石上,看着周围的一切,心中五味杂陈。
开局已经如此艰难,很难想象这一年我要怎么熬下去。
而事实上,这一年也的确很难熬。
当我用石块在石壁上划出第三百六十道线时,我的心中已没有任何波澜,仿佛已经完全适应了这个地方。
身后桌上放着的三本书,书页已经泛黄,旁边躺着一只没来得及拔毛的野兔,而另一隅的陶罐口,一条百足虫正努力扭动着想要钻出来。
我熟稔地捏住了它的头,将它又扔回了罐子里,好不容易捉全了这炼制金蚕蛊的所有毒物,我可不能它跑了。
金蚕蛊是具有强大疗伤能力和毒性的蚕状子虫,通体金黄,由多种剧毒之物竞相蚕食而得,是所有蛊虫的天敌,但由于取得剧毒之物本就凶险,且多数毒物栖息于万蛊窟这西疆人忌惮的地方,更是让金蚕蛊变得弥足珍贵起来。
而这,是我送给西疆的一份大礼。
我看着自己原本细嫩的手臂已看不出原本的样子,全是新的旧的各种咬痕和伤口,突然想起了秦桑的话。
他说即便有蛊母,肉体上的痛还是要受着的。
是啊,这一年,我体会过百蚁爬满身躯撕咬的痛,经历过被各种毒虫钻入耳膜挠心的痛,也感受过尝尽药书百草,以毒克毒,那种反复折磨的痛。
我一次一次地接近死亡,一次一次感受破碎,我不知道我是靠什么坚持下来的,或许是知道自己不会死,或许是那种强烈的对生的渴望,更或许是我太想,太想让自己变强了。
当第一次感受到操控蛊虫的快乐后,这种有内而发的满足感,让我真真切切感受到了自己活着,也让这一年以来生食血肉、蛇鼠同眠都变得无所谓起来。
又过了几日,我估摸着时候差不多了,便收拾了所有东西,带着我那新炼制的金蚕蛊,决定离开万蛊窟。
西疆,天佑,我回来了!
出乎我意料的是,季芸竟然真的等在界碑的地方。
“无忧,怎晚了几天?”
一年未见,季芸还是我印象里那个样子。
怕她担心,我含糊其辞,说只是记错了时间。
“瘦了,这一年,受委屈了。”
她的眼睛变得有些水莹莹,我浅笑,搀上了季芸的胳膊,可怜巴巴地眨眨眼睛
“阿姐,我好饿好饿,我们快回去吧!”
一路上季芸说了这一年的变化,顾远因病驾崩,慕冥渊成了新的天佑皇帝,立沈舒怡为后。说完,又看向我。
“西疆呢?”
似乎是没有意料到我会这么问,季芸有一刻的愣神,但又立刻换上了一副严肃的神色。
“半年前,族长曾见过二皇子身边的人,但说了什么我不清楚。”
“慕辰?”
我挑眉,在我捋出来的故事线条里,好像他一直是一个闲散王爷的存在,但季芸的话又忽然让我想起了那一日慕辰说的,来日方长。
“没错,不过皇子登基,旁的兄弟是都要离开皇城驻守封地的,这二皇子也是奇怪,居然自请降为庶民。”
庶民?直觉告诉我,慕辰绝对不像表面看起来那般人畜无害和谦谦君子。
“不过,无忧,那个小王爷慕珩倒是被慕冥渊分封到了南城,现在是南城的顺宁王。”
“那可有觊觎西疆的意思?”
我顺势而问,季芸的表情却有些不自然。
“即便有这心思,那也是慕冥渊,绝不可能是慕珩。”
她挑了挑眉,“我以为你很了解慕珩。”
我只是笑笑,没有回答季芸的这句话,自从那一晚,知道慕珩早已知道我的身份后,对于慕珩,我总觉得那种纯粹的感觉变了,和慕珩之间总有什么东西阻着。
我恨天佑、恨慕冥渊,但不恨慕珩,可也没有办法相信他。
对于我回来这件事,在西疆引起了不小的动静。
万蛊窟的这一年,我甚至要比市井的那十年还要狼狈,以至于打理那快成麻绳的头发都用了好久。
季芸看着我身上明显的,不明显的各种伤痕,又有些哽咽,但也什么都没有说。
她知道,这些都将是让那些不服之人闭嘴的最好理由。
洗去一身尘土后,我换上了季芸提前为我备好的西疆女子衣裳。
淡粉色的半袖短衫,暮紫色的方裙扎着明黄色的缎带,一条流苏的额带随着湛蓝色的发带被编进长辫中,显得圣洁而脱俗。
我如同一只凯旋的鸾鸟,再次站在了那还未拆去的木台之上。
因为成为圣女还剩最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