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杨氏好似不太专心,阿意也不再说了,而是跑去厨房端洗澡水。
在这期间,躺在床上的张玄羽慢慢睁开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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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清雨帮杨氏买药的时候来过赵郎中家,现在再来,可以说是轻车熟路。
半人高的篱笆围成了院墙,薄薄的木门虚掩着,里面传出隐隐的说话声。
何清雨敲了下门,探头进去,一下子就对上了赵郎中的目光。
“诶,何娘子来了?”他正坐在院中晒草药,旁边是裹成一个球的小孙女。
赵郎中的独子和儿媳早年出了意外,只留下了一个在襁褓中的孩子,赵郎中带着她,一直住在这小院里,一住就是好几年。
“赵郎中。”何清雨开门见山,一进门就把准备好的银钱递了过去,“这是前两天在您这欠的银钱。”
虽然赵郎中有医术傍身,但他们一老一小的生活有诸多不便,村子里也很少有人会专门为了点小疼小病就上门来求药,是以,他们的日子过得很拮据。
当时和赵郎中赊药是无奈之举,现在有了钱,何清雨并不想拖太久。
赵郎中愣了一下,伸手接过何清雨手上的钱袋子,打开一看……
“何娘子,这……要不了这么多的。”额前有些花白的发丝被风吹得扬了起来,仔细一看,赵郎中手有点发抖。
帮何清雨看诊的时候,他最多只是给出了治不了了的结论,然后给了几副补气血的汤药,多的没做什么,后来她来买的那个疗伤药,其实也只是很普通的药。
她现在靠自己站起来了,不怪他老头子误诊毁人前程也就罢了,怎么还一次性给出这么多钱呢?!!
赵郎中内心十分忐忑。
这一袋子钱,都有一百多文了,对于他们这样的人家来说,不是一笔小数目。
“不多啊。”何清雨摇头,“这都是应该给的。”
说完,她也不再看赵郎中,给旁边瞪圆了眼睛看她的小姑娘递了两块糕点,就转身出门了。
挥一挥衣袖,不带走一片云彩。
“阿爷,这个小花好好吃!”孙女举着何清雨给的糕点,露出门牙笑得开怀。
——
“清雨回来了?”何清雨进门的时候,杨氏抱着张玄嘉,张玄意和张玄羽坐在旁边,几人正在厨房里烤火。
外面积了不少雪,吹的风也刺骨得很,比起窝在被子里熬,烤火确实是个不错的选择。
何清雨接过杨氏递过来的烤土豆,嗯了一声,然后看向张玄羽,“玄羽醒了?感觉身体怎么样啊?有什么不舒服的吗?”
相比于何清雨的泰然自若,张玄羽就不自在很多,他脸上闪过一丝尴尬,手指蜷缩,“没有不舒服,一切都好,谢谢娘救了我。”
显然,他还记得何清雨在路上捡了他的事情,包括……他窝在何清雨怀里掉眼泪。
简直是黑历史!
张玄羽和原主的关系,其实有一些僵。
原主算是个合格的后娘,她不虐待孩子,也不克扣孩子口粮,甚至在孩子们被张家老太太或是其他人打骂的时候,偶尔还会护着他们。
但是,她很弱,这个弱不止是身体上的,更是心灵上的。
面对其他人的打骂,侮辱,她是从来不会反抗的,当然也反抗不了,在整个老张家里,她属于食物链最底层的那一个。
张玄羽虽然年纪小,但受他那个死了的爹的影响,脾气并没有那么逆来顺受,很多时候,他比较有棱角,有锋芒,这就导致,他很看不惯原主那个弱柳扶风,风一刮就倒的样子。
两人平日里没有大矛盾,但坐在一起的时候,是演不来母慈子孝的。
何清雨看出他的别扭,但是也没有特别指出来,只轻轻点了点头,算是知道了,随即转身回了自己的房间。
家里的房子四处漏风,她打算明天早点起,然后把房子给修一修,那样的话,今晚自然得早点休息。
推门进去,原本灰扑扑的屋子已经换了一副样子。
破洞的被褥被换成了今天买的新被褥,叠得整整齐齐,床单上连个褶皱都没有,一旁瘸了腿的桌子上摆了个煤油灯,还有一些其他的东西。
墙角那边原本挂着的蜘蛛网还有虫子尸体,也被清理了个干干净净。
脱了鞋倒在床上,何清雨盯着头顶的木板发了会儿呆,叹出一口气,“新生活,是得开始了。”
——
一眼望不到头的山林里,七八岁的少年拼命往前跑,身后铺天盖地的火光朝他涌来,终于,他逃到了一处悬崖边上。
进无可进,退无可退。
他脸上涌现出一种名为决绝的情绪,脚后跟悬空,眼瞧着就要掉下悬崖。
下一秒,画面一转。
好几张早已断气,灰白一片的脸出现在面前,那是——他的家人!
躺在床上的何清雨眼皮微颤,一下子睁开眼睛,流了一身的虚汗。
我去,什么路子?
她在自己的梦里,看到了自己的尸体?!!
“那是你的未来。”脑海中响起一阵电子音,一下下刺激着何清雨的神经。
深吸一口气,何清雨皱着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