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月里,倒比年前更冷些。
又兼太子身弱,圣上特意吩咐了,东宫与凤如殿的炭火,要比其余宫里多上一倍。
江溪仍要晨起读书,夜里暖床。
龙岩再不似从前那般冷冰冰,她也不似从前那般怨怼。
只是瞧着,这殿里的炭火烧得更旺,龙岩的咳疾却像是加剧了。
往日不够偶尔轻咳,今日捧着书册的手颤抖的厉害,手中的帕子亦是换了一个又一个。
江溪捧着烛台,却不安分的四处张望,晃动的烛光照的人眼晕。
本就身子不适的龙岩眉头紧锁,一忍再忍,却在要发作的前一秒,江溪先他一步,将烛台搁置桌上。
“孤给了你几天好颜色,”龙岩脸色一沉,眼底黑压压透着阴沉,“倒叫你忘了自己的位置了?”
却见江溪未经他允许,自己起身。
龙岩将书册狠狠掷在桌上,刚要发火,江溪便抱起窗边那盆花。
连冯内侍都觉得这丫头疯了,“哎呀!殿下近日最喜那几株香云,快放下!可别碰坏了!”
江溪却道:“公公快来帮我!这花不能放在太子寝宫!”
“为何?”龙岩终是抑住心中不满。
“这花香味浓郁,极易使人呼吸不畅,引发咳疾,又有这炭火烘着,可不是要‘成效加倍’了!”
江溪嘴里说着,又唤素雪来帮着将殿内所有鲜花,一并撤走。
龙岩并未像从前那般质疑,由着她在眼前忙活。
末了,江溪又回至龙岩身边,像是什么都没发生一般,举起烛台。
“你如何得知?”龙岩有意无意问起。
江溪垂首,“奴婢自小长在深宫,见识过些争宠害人的法子。”
“为何帮孤?”
“奴婢是殿下侍婢,自当尽心伺候主子,不敢疏忽。”仍是一贯挑不出毛病的说辞。
又深呼吸一口,试探道:“其实……殿下的咳疾,若能时常开窗通风,或许好的快些。”
龙岩没再说话,殿内静得,只有书册翻页的声响。
次日,听闻内廷监往东宫送鲜花的小内侍,被打了二十板子,逐出宫去了。
江溪听到这个传闻,垂首浅笑,便当作对他一念之善的报答吧。
龙岩的咳疾确见轻减,一时对眼前这女子倒有了几分改观。
冯内侍立在龙岩身侧,不知是有意提起,还是无意说起,“这昭国公主果真聪慧,难怪惹尚书令之子惦念。”
龙岩少有的和颜悦色的脸上又瞬时浮上一层阴霾,险些将这事忘了。
苍南乃尚书令苍舟之独子,苍南的态度,不知是否便是尚书令的态度。
若苍舟有意投敌,他绝不姑息!
龙岩到圣上跟前,言尚书令苍舟之子勤奋好学,人品贵重,自己愿与他共讨学问。
召苍南入宫做了伴读。
若说龙岩与龙姚到底一脉,连理由都找的如出一辙。
苍南自是喜不自胜,若他能得太子青睐,或许能有机会找太子说情也未可知。
尽管苍舟一再叮嘱,进了宫,万不可在太子殿下面前表露半分对那昭国公主的心思。
苍南收拾了包裹,迫不及待入了宫。
龙岩往渔樵台与朝臣议事,留苍南在大殿等候。
纱屏后,又见那恍若天人的消瘦身影。
“溪儿!”苍南一声轻唤。
江溪惊慌失措抬头,果见那素纱后的翩翩公子模样。
她心里是高兴的,仅仅是心里。
江溪缓步而至。
苍南疾步上前,终是有所顾及,没拥住她,只是小心翼翼从怀中取出个油纸包的点心,捧在江溪跟前。
“这是从前你最爱吃的八宝油糕,外头的东西不许带进来,我偷偷藏了一块儿,没被发现,你快吃吧。”
苍南的眼里闪着希冀的光,那枚小小的点心,他揣在怀里,只为带给心上人。
在苍南殷切的目光里,江溪接过那块带有体温的八宝油糕,眼里不觉含了泪,声音一时颤抖着,“苍南,对不住。”
甜腻的点心卡在喉咙处,却如何也咽不下去,因为已拥堵了许多歉意。
她终是要辜负这笨拙而又热烈的爱意。
苍南并未理解江溪的意思,还在殷殷絮着,“溪儿别怕,我定能帮你离开这里!待我求得太子恩典……”
江溪不敢再对上苍南诚挚的目光,只低头啃咬着,这从前最爱的八宝油糕,咸酸苦涩,再尝不出甜。
“太子殿下回宫!”殿外是冯内侍尖锐刺耳的声音。
江溪忙将糕点胡乱塞入袖中,与苍南一道跪迎。
龙岩目光平视,眼里没有他们。
“冯术,为苍公子看座。”
又转身斜睨着跪在原地的江溪,鼻腔中发出漫不经心的声音,又是从前的蔑视,“愣着做什么?还不为苍公子上茶。”
“是。”短短一句话,又将江溪拉回现实,她改不了,苍南也改变不了。
苍南知道质子不好过,每每得了新鲜吃食,第一个总是送到江溪跟前来,“日子苦,吃些甜的,便不那么苦了。”
这也是他唯一能为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