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螃蟹岬已到站,请各位乘客下车。”
公交车广播的电子音响彻在车厢里,陆樱柠见男生脚步动起来,连忙跟上。
他们一起下车,这一个站点热闹非凡,车内一半的人拥挤下来。
陆樱柠夹在中间,跟踪得不明显,男孩没发现他的尾随。
两人穿过热闹的菜场,来到一个城中村,油烟呛鼻的饭菜香味,混合着小孩追逐的嬉闹声。四处杂乱无章,电线杆上挂着被单衣服,脚底垃圾成堆。
这与陆樱柠接触的,也是陆暨白给予他的,完全是两个世界。
男孩在一家麻将馆前停下,弓着背脊,掀开一道沾满油污的门帘钻进去。
不一会儿,陆樱柠便在门口听见传来叫骂声,“要死喔,你个小龟儿子,又把工作弄丢了,劳资怎么养了你这么个没用的废物……”
中年人的无能狂吠压住麻将的碰撞声,像一梭子弹,将人打得稀巴烂。
男孩丢了工作吗?陆樱柠在心底反问。
他聪慧,一点就想通了,肯定是因为自己接了他的酒,冷扉找人开了。
里面还在叫骂,男孩却没有回嘴,或许他已经习惯到麻木。
五六分钟后,见他手中勾着一挂钥匙出门。陆樱柠急忙掩在一辆煎饼摊后,碰着也没什么,但知道他因为自己丢掉工作,陆樱柠莫名心虚。
如果他真的是高高在上不染凡尘的陆家二少爷,并不会感同身受男孩的处境。
可他上一世是社畜,太清晰的知晓,失业对一个人意味着什么,尤其是有吸血鬼似的,不作为的懒惰父母。
“原野,这有个小子鬼鬼祟祟的跟踪你。”
煎饼摊的大爷将车子调转方向,暴露出陆樱柠的位置,扯着嗓门嚎了一下。
他们邻居多年,互相认识。
陆樱柠社死,拍拍衣服,立正站好,用敬军礼的姿势,尴尬又不失礼貌的站着看向男孩的方向。
两人的视线在空中交汇。
原野,真好听的名字,陆樱柠在心底默念。
男孩的眼神清冷,仿若平静无波的水潭,激荡不出一丝涟漪。
“我……抱歉,连累你丢了工作。”陆樱柠磕巴的说。
原野认出他是酒吧中的那位,明白领班强制开除他,给的理由”你得罪了惹不起的人”是什么意思。
“就因为我没喂你喝酒?”原野薄唇翕动,往上扯的弧度,透出嘲讽。
那杯酒叫冰蓝烈焰,是他半天的工钱,仅仅是因为一时好心,换来被开除的结果。
“不是。”陆樱柠摇头,一时解释不清楚,他只想补救,”我给你提供新的工作吧。”
陆家产业庞大,只要回去给陆暨白撒撒娇,搞定一个工作岗位应该不难。
原野的情绪本来是一张白纸,听闻此话,皲裂出无数的细缝,丝丝缕缕地爬出寒意叠加怒气。”我不玩你们富少爷间的无聊游戏,重来一次,我不喂你酒,会泼你脸上。也不需要你借着提供工作,而等着我送上门任你嬉戏。”
好强的警觉心,陆樱柠心底大呼冤枉,而且自己这小身板,也不能将原野怎么样。
“你说话也太伤人了,别以为你长得帅,就以为全天下的人接近你都有龌龊的目的。”陆樱柠小手叉腰,空荡荡的衣服掐得只剩一截,妙曼多姿,“我长得没你好么?我长得可比你好看,是不是呀?大爷。”
陆樱柠问煎饼摊后面的吃瓜群众。
“小两口别吵架。”大爷从善如流,火上浇油的说,”原野,小孩都追到你家门口,不请人上去坐坐,这么好看的人他能有什么目的呢?他要是有目的,你就从了他,你不吃亏。”
陆樱柠的外貌耀眼得像璀璨星光,只要没瞎,都不可否认。
“我们没有任何关系。”原野微恼的向大爷解释。
他头疼,不出半个小时,关于他和眼前这位娇少爷的传闻,必定漫天飞。
“你先回去,我们无需再见面。”
拒人千里之外的冰块,陆樱柠恼火跺脚,”走就走,大爷,往哪个方向走?”
城中村的路况复杂,陆樱柠只顾着进,不知道怎么出。
“超直往前走,第三间炸鸡铺右拐,前行一百米,左边有一个生活超市,从超市厅里穿出,再笔直走500米,左拐,路口右拐,再左拐,记住了么?”
没有记住,小日本鬼子进村都找不到的路线,陆樱柠怎么记?
他最后看见原野一眼,见他面色冷凝,毫无触动。不免觉得无趣又丢人,抬脚便离开。
一刻钟后,陆樱柠无语望着灰蒙蒙的天空,他迷路了。
城中村信号极差,导航不顶用。
他靠着路边的砖墙休息,已不想再开口问路。每个人说的都不一样,九拐十八弯,全是错的。
啪,突然一颗石子滚在陆樱柠脚边。
一个绑着两条麻花辫的女娃娃站在台阶上,”你笨不笨,围着这栋房子绕了两圈,我都看见了。”
陆樱柠称呼到嘴边的小妹妹咽回去,”小胖妞,带我出去。”
“呜哇哇,我哪里胖了,我是可爱。”女娃娃从台阶上蹦跳下来,严肃指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