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秋十月,李家院子门外有一棵高大的银杏树,如今已是一树金黄,扇形的叶子片片飘落,有不少撒进了李家的院子。一个小男孩捡起一片又一片漂亮的黄叶,欢快地满院子跑,还不时将手中的叶子吹向空中。 明依依坐在树杈上,双腿一晃一晃,静静地看着这个温馨的场景。她甚至不愿意上前打扰,不想破坏这一刻的宁静。 距离菊花宴已经过去一月有余,明依依的腿伤已经痊愈,她出门办的第一件事,就是回去李家,见见李主簿。 一阵风儿吹过,又有片片黄叶飘飘荡荡落入院中,小男孩高兴极了,快步跑着追了起来,一不留神踩到一块小石头,往前摔倒。 小男孩闭上眼睛,却摔在一团问问软软的东西上,抬头一看,只见一个少女轻纱蒙面,把他接在怀里。他高兴地想要抱住少女,却被推开了。一眨眼,那少女便已经消失不见。 小男孩小嘴一扁一扁,委屈得快要哭了。明依依无奈,又出现在他面前,勾着纤细的食指轻轻刮了刮他的小脸。 小男孩笑了,刚要说话,却听得母亲梁氏的声音:“晟儿,晟儿……” “咻”的一声,明依依又一次消失不见。 梁氏拿着一件新做的小棉袄,比在晟儿身上。 只听得晟儿没头没尾地说了一句:“娘,阿姐不见了……” 半晌,李主簿皱着眉走出门外,却不见半个人影,刚要返身回去,却听得银杏树上传来一个清脆的声音:“想换个院子住吗?” 李主簿抬头,明依依却已似凭空出现一般,无声无息地落到他面前。今日明依依身着一套崭新的布衣布裙,头发用一根布带束着,轻纱蒙面,一身干净利落。微风吹过,她的面纱拂动,发带飘扬,衣着虽然简朴,却有一种出尘韵味。 “玉兰……”李主簿只喊出一个名字,似有千言万语,却不知如何开口。他官职虽小,却总比平头百姓要强些,看着女儿这一身布衣布裙,说出去都会让他有失体面。此时他心中并无半分恼怒,有的也只是悲凉。 两人相对无语,最终还是李主簿先开了口:“回来怎么也不进屋?” 明依依摇摇头道:“不太想进,也不能进。”“玉兰”当初披了嫁衣行礼出门,按照礼法来说已经不算是李家的人了,却没进得了婆家,犹如孤魂野鬼一般,无家无门,无处容身。 “唉……”李主簿长叹一声,低头无语。 明依依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我最近得了处宅院,挺宽敞的,可我住不惯,便给你吧。”王善人那处宅院,前后三进,宽敞气派,还处在繁华之地,怎么说也价值不菲,竟被她说得向萝卜白菜一般轻贱。 “这……”李主簿抬眼看着她,眼神有些复杂,又似乎难以置信。 “你放心,”明依依继续道,“我会先去清理一下,确定没有什么危险的东西,再遣散那些仆人,不会给你留下什么麻烦…” 话未说完,李主簿突然道:“你连‘爹爹’都不肯叫一声了么?” 明依依叹了口气,还未开口,便看见梁氏抱着晟儿走了出来。她边走边埋怨道:“老爷,跟谁在外面说话呢?晟儿想要找⋯”说到一半,她突然认出了明依依,吃惊地道:“你⋯你是玉梅吗?怎么回来了?还打扮成这样⋯” 晟儿见了明依依,伸手笑道:“阿姐阿姐,阿姐抱我!” 明依依抱起他道:“阿弟听话,阿姐要去很远的地方,不能常来看你了。你玩的时候要小心,别再摔跤了。” 晟儿扁着小嘴道:“阿姐你什么时候回来?大阿姐走的时候也这么说过,到现在都没回来过。你早一点回来陪晟儿玩好不好?” 梁氏吃惊得瞪大了眼睛:“你是玉兰?怎么可能?你不是⋯” 明依依抬眼看着她,平静地道:“我投河没死,现在也不是瘸子了,只不过变丑了,丑得会吓死人。” 李主簿突然跺着脚吼道:“别说了!都别说了!” 明依依放下晟儿,随着一阵微风拂过,消失不见了。 梁氏吓得魂飞魄散,颤声问道:“她…是人是鬼?” 李主簿听到个“鬼”字,便像是被人踩到尾巴一样,狠狠地瞪了妻子一眼,气呼呼地跑回家里,摔门进屋,却在桌上用黄叶拼着几个字:三日后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