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台上掀起新一波欢呼,为再次稳坐头把交椅的霸主送上喝彩。延长至第十局的比赛在主炮的绝地反击下落下帷幕,经历了3小时20分的殊死搏斗后,最终抢到通往甲子园的唯一门票、站上西东京118所学校顶点的是稻城实业高等学校。
红白的队服紧紧簇拥在一起,为得来不易的胜利纵情呐喊。原田高大的身躯被团团围住,几乎要淹没在红色的海洋里。青道的选手安静地出奇,似乎还没有从被逆转的震惊中反应过来,啦啦队和观众也没了声音。丹波站在投手丘边,烈日炎炎之下脸色变得惨白。远离内场的外野手已经扑倒在球场上,在看台的高呼中痛哭出声。
短短的几分钟从天堂到地狱,月升一下子没能转过来,站在看台上瞪大眼睛看着队长从一垒边走过来,轻轻拍了拍伏在地上的小凑的后背。
“站起来,去列队了。”
场边响起热烈的掌声,为锲而不舍的稻实,也为功亏一篑的青道。无论哪一边都付出了自己最大努力,贡献出一场极其精彩的比赛。记者席里《棒球王国》的两位记者也站起身,和观众一起为追逐梦想的孩子送上自己的祝福。
面前一军的队友排列成行向观众席鞠躬,感谢一直以来的支持。身后未能进入名单的队友哭成一团,大声回应着“没事你们已经做得很好了”。模糊的视野里月升看到旁边的花衬衫摸着胡须,脸上看不出悲喜,目光久久在片冈身上停留。
“难办啊……”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他听到来自身旁的一声叹息。
比赛结束后还有记者采访环节,基本是面向教练和主力队员,和他们这帮啦啦队没啥关系。月升跟着大部队走出球馆,在重新看到湛蓝的天后长长呼出一口气。
球场里太闷了,尤其是输球的那一刻,好像有块石头压在胸上,根本喘不过气。明明自己没有上场,那种功亏一篑的挫败却顺着同样的队服蔓延到身上。
“明明就差一点……混蛋!”他看到金丸背过脸,悄悄抹着眼泪。
月升本来想安慰他几句,但话到嘴边又不知道该说什么,于是只能拍拍他的肩。回过头却看到几位经理走到稻实的队伍前,忍着通红的眼眶将赛前编好的千纸鹤旗递给原田。
“这面旗里承载了所有队员的心意,”领头的藤原吸了吸鼻子,努力忍住快要滑下来的眼泪,“甲子园,请好好加油。”
回到学校后的第一个晚上,大家默契地保持了沉默。原本为庆祝冠军提前准备好的食物几乎没人动筷子。三年级的选手一直哭个不停,一二年级的后辈见了,也不敢大声说话。月升在一片沉默中安静地咬着面包。面包是经理邀请烘焙社的同学亲手做的,松松软软的,还带着刚出炉不久的余温,此时吃下去也味同嚼蜡。他机械地咀嚼,吞咽,在努力吃掉平时的份量后轻轻挪开椅子,打算离开食堂。
“喂,月升,”金丸在旁边暗自用力拽着他的衬衫,极力压低声音,“你去干嘛。”
“休息一下准备去锻炼。”月升同样压低了声音回复道,“今天还没有挥棒。”
金丸瞪大了眼睛,对他的无动于衷感到惊讶。“可是这种气氛……”
“我知道,”月升点点头,“但是我觉得留在这里也做不了什么。”
金丸嘴巴动了几下,看起来还要继续尝试说服他,他转身,逃避似的离开了食堂。
等月升从训练场离开,已经是晚上十点半。今天的宿舍楼和食堂一样安静,所有人都沉默着,似乎白天那场比赛把所有人的声音都夺走。月升回来的路上遇到东条,同样红着眼眶,不知道先前哭了多久,感觉鼻子和耳朵都红了。见到月升也只是愣了一下,马上就偏过头。
“抱歉,”他听到东条哽咽着说,“决赛里什么作用都没发挥。”
“别这么说,”他听到自己的声音干巴巴地自动回复,“多一个投手就多一分希望。”
虽然换上也不一定起作用就是了。
两个人沉默了一会,各自怀着心事告别。
回到寝室后依旧是一片寂静。川上坐在床铺里缩成一团,坂井则在忙上忙下地收拾东西,地板上已经整理出两个巨大无比的背包。
“前辈这是……?”
坂井动作一顿,很快就恢复过来。
“哦这个,我要搬走了,”他尽量控制语气中的悲伤,平静陈述道,“引退之后我就不住宿舍了,给家里省一点钱。听说明后两天队里放假,正好趁这个时候把行李都搬回去。啊这些杂志你看不看,留给你吧?”
坂井絮絮叨叨说了很多,往常里没有哪个晚上他会说这么多的话,从日常训练说到学习成绩,好像要在离别前把所有想要说的全部说完。川上的手把自己抱得更紧一点,在一旁跟着月升默默听着。说着说着坂井静悄悄哭起来,背对着舍友,眼泪一滴一滴落在还没叠好的训练服上。
“真的很抱歉,没有带你进甲子园看看。”
川上把自己缩得更小了。
月升咬紧嘴唇,垂下视线。他曾经历过两次离别,一次在国三,一次在既定的明年。可他没想到第三次离别就这样突然闯进来,像一双看不见的手,轻而易举地撕裂脆弱的联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