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冥有鱼,其名为鲲,鲲之大,不知其几千里也。化而为鸟,其名为鹏,鹏之背,不知其几千里也。怒而飞,其翼若垂天之云。是鸟也,海运则将徙于南冥。南冥者,天池也。
北冥——北海。
苍茫北海,朔风劲吹,雪花如席,极天弥地,巨浪夹杂着冰块,在如刀般的寒风里肆虐无羁。
无际的海面上,一头巨鲲正顶着寒风在冰冷的海水之中嬉戏遨游,寒风和冰块撞击在它那厚实的鳞甲之上,瞬间破碎,根本不能对它造成丝毫的影响。滔天的巨浪在它身边翻腾不已,但和它那硕大无匹的身形相比,那些本该是威力无穷的巨浪已经显得有些微不足道。它在这无际大海之中遨游,就像是鹅行平湖,显得优哉游哉,直如闲庭信步一般,适意而又恬然。
在它那宽阔平实犹如小岛一般的脊背上,差一点就要命丧于巨鲲之怒的四位中原放逐者正斜倚在巨鲲耸立如墙的鱼鳍上,昏昏欲睡。经过了数月的海上旅行之后,虽然与风浪的搏斗早已将他们锻炼出了一身铜筋铁骨,这无穷无尽的天地之威却也仍旧让他们心有余悸。而日前与巨鲲的一场搏斗,历尽艰险的他们更加领略了天地造化之奇,世事万物之莫测。这一切噩梦一般的经历,
终于让这四名桀骜不驯不知天道为何物的放逐者对这莫测的天道充满了敬畏。
巨鲲背上,睡梦之中的该隐神思飘渺,突然进入了一片奇异的空间之中。从外面看来,这个空间是一个巨大的、黑、红、蓝三色混杂、布满了条纹的巨大圆球,在自己的元神识海之中缓慢却一刻不停地无声旋转。该隐的神识刚刚接近这个圆球,却觉得圆球之中突然生出一种柔和却不可抗拒的撕扯吸力。还不等该隐生出退避之心,他眼前一暗,已经进入了一个对他而言似是极度陌生而又十分熟悉的世界之中。
这个空间看似狭小,却又像是有着无穷之大,往头顶看去,但见一轮血红的圆月正穿行在黑、蓝交杂的云层之中。眼前是一片推之不动的浓稠雾气,三色交杂,重重叠叠,如一个其大无比的巨茧,把该隐的神识严严实实地包裹在内。
此时的该隐虽然感觉举动不便,却并未感觉到有什么不适之处,反而觉得浑身暖洋洋地如入温泉,像漂浮在云端,又像是进入了母亲温暖的怀抱,温馨而又安全。那种感觉就像是自己突然之间变成了一个襁褓之中的婴儿,没有机心,没有忧愁,更没有了忧伤。只有无尽的恬淡,无所求、无所喜、无所忧、亦无所
恨。仿佛自己只要身处在这个奇异的空间里,世间一切便再也与自己无关。不管是凄风苦雨,亦或是软语缠绵,都已经离自己无比的遥远。这一切的一切,自有另外一个人,也就是这个空间的掌控者为自己承担。
但他同时也在朦胧之中意识到,这个空间、这个空间的主人,必然是和自己息息相关,有着千丝万缕密不可分的联系。也许自己今时今日所作所为,只不过都是他在幕后操控着自己所完成的一系列任务而已。
与此同时,有一个神秘的声音透过那一层层迷障,投入该隐的神识之中,使他恍然明白,这个空间和它的主人与自己血肉相连,不分彼此。不论他做了什么,都会从保护自己的基点出发,绝对不会对他造成任何伤害。
本来以该隐那种饱含了阴暗特性的性情看来,世间一切,值得他完全相信的人或物并不多见,但这个声音乍一进入他的心海,居然立刻便能让他深信不疑,就仿佛那是他自己的心声一般。虽然该隐自己也觉得有些不可思议,但他却无论如何也不能动摇自己对于那个声音似乎根深蒂固的信心。
无比的信任之后,往往便是强烈的依赖。这个奇异的空间对该隐充满了一种母性的柔情,似乎只要该隐
藏身在它的怀抱之中,它就会甘愿为他而生、为他而死、为他遮挡世间所有的风风雨雨。
强烈的安全感终于让多疑善变的该隐放松了警惕,整个心神完全开放。也就是在这一瞬间,放松下来的该隐突然发现,眼前那原本重重叠叠密不透风的雾墙突然之间纷纷向两旁分开,无数道或黑或蓝或红的门户排成一列,延伸成一条狭长的通道,在他面前伸展开来,通向一个不知名的远方。
一种让该隐感觉分外亲切的气息从通道中扑面而来,就仿佛那个通道的另一端有着一个令他为之魂牵梦萦的亲人正在向他发出殷切的召唤。此时的该隐几乎已经完全失去了自己的意识,他机械地迈动脚步,向通道之中走了进去。
一阵阵若有若无的歌声从通道尽头传来,凄切柔婉,似有无尽的离愁,似有说不尽的慈爱。该隐虽然从未真正见到过自己的生身之母,却也能从这一阵阵柔婉的歌声之中感受到一种发自内心震动心弦的浓浓母爱。
这一阵阵歌声是那样的凄凉,尽管该隐心冷如冰,却也被其中所蕴含的那丝丝缕缕的真情所感化,冰冷的内心渐渐温暖,就像当初面对父亲照月东罡之时,心中不由自主地升起一种莫名的情愫,就如同一个迷失
的孩童,在夜晚漆黑的旷野里凄惶狂奔,却突然听到了自己母亲的呼唤一般。他心中一热,眼角含泪,脚下不禁加快了步伐。
这一条通道似乎没有尽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