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孤山心如刀绞,驾马缓行于古道之上,四周景致虽美,却难掩他心中的沉重。
他不敢细想,那十七岁的少年郑长忆,孤身涉远,千里迢迢赴京求取功名,路上所历艰辛,所受苦楚,非亲历者难以想象。
那些人百般欺凌,可他心性坚韧,誓要逆流而上,活出个人样来,让世人刮目相看。
想起那日湖心亭中,二人初次对谈。郑长忆目光炯炯,直视于他,言辞间透露出对权势的渴望,对尊严的执着。
“吾所求者,非但功名富贵,更有实权在手,方能使人不敢轻侮。”其声字字铿锵,严孤山此刻才恍然彻悟。
严孤山心中五味杂陈,只恨自己昔日年幼无知,身居深宫之中,未能窥见世间疾苦,更未能及时伸出援手保护郑长忆免受风雨侵袭。
而今,岁月流转,他手中也握有了一定的权势与力量。这份得来不易的势力,让他心中涌动着前所未有的决心与信念——他誓要尽自己所能,为郑长忆,也为天下所有如他一般饱受欺凌的读书人撑起一片天。
李源敏锐地察觉到了严孤山情绪的波动,误以为他是因科举制度的黑暗与不公而愤怒难当。
于是,他出言宽慰道:“殿下心怀苍生,实乃天下读书人之幸。科举之道,本应公正无私,选拔英才,奈何朝中势力盘根错节,污浊之气难以根除。殿下若欲为天下读书人谋福祉,从此次科举舞弊案入手,正可借此契机,彰显殿下之英明与决心,为科举正本清源,还天下一个公道。”
严孤山他微微侧首,目光中闪过一丝感激与认可。他沉声回应道:“李源所言极是,科举之弊,我必除之而后快。但我之所愿,不仅在于科举之公正,更在于天下苍生之安宁。郑长忆之事,让我深感人世之艰难与不公,我誓要以此次科举舞弊案为契机,不仅还科举一片净土,更要为那些如郑长忆一般,身处逆境却仍不屈不挠的读书人,争取更多的尊重与机会。”
李源看着眼前意气风发豪言壮志的太子,不免心中感慨,正要开口,一阵奇异而急促的鸟鸣突然划破宁静,那声音既带着乌鸦的粗犷,又融合了鹰的锐利,仿佛自天际而来,直抵人心。
这突如其来的声响,源自于不远处的山坡树林深处,引得众人纷纷侧目,严孤山的眼神瞬间亮了起来。
他简短而有力地留下一句:“我去去就回。”话音未落,已是双腿一夹马腹,那骏马仿佛感受到了主人的急切,瞬间爆发出惊人的速度,如同离弦之箭般冲入密林之中。
李源一时间还有些愣怔,只觉眼前一花,太子的身影便已消失在葱郁的树木之后。紧接着,一阵紧促而有力的箭矢破空之声穿透了林间的寂静,让人不由自主地心头一紧。
但这份紧张很快就被随之而来的惊喜所取代,不多时,严孤山便再次出现在众人视线之中,他策马扬鞭,英姿飒爽,手中紧紧抓着一只半臂大小的奇特鸟类。
那只鸟,羽毛漆黑如夜,唯独背部覆盖着一层耀眼的雪白,黑白对比鲜明,显得既神秘又高贵。它的眼神中闪烁着不屈与智慧的光芒,即便被擒,也未见丝毫畏惧之色。
严孤山的脸上洋溢着难以掩饰的兴奋,那双深邃的眼眸中仿佛有光芒在跳跃。
他轻轻抚摸着雪乌那光滑如绸的羽毛,指尖传来的触感让他不由自主地露出了温柔的笑容。白背鸦似乎也感受到了严孤山的善意,偶尔发出一两声清脆的鸣叫,声音中带着几分欢愉与亲近。
李源骑马跟在一旁,目光中满是好奇与惊叹。他从未见过如此奇特的鸟类,黑色的羽毛与雪白的背部形成了鲜明而又和谐的对比,仿佛是大自然最巧妙的杰作。
他忍不住开口问道:“殿下,这鸟真是奇特,看着喙像乌鸦,却又如此与众不同,不知殿下捕获此鸟有何用途?”
严孤山闻言,眼神微闪,心中暗自思量。他原本打算用这只白背鸦作为与郑长忆之间的秘密传信工具,但此刻显然不能向李源透露这一计划。
严孤山嘴角勾起一抹淡然的微笑,他略作思索,便找了个既符合自己身份又不失趣味的理由来回答:“李大人,你有所不知,我少时居住在行宫的百兽园附近,时常偷偷溜进去,观察它们的生活习性,那里的驯兽师傅也教我驯养一些飞禽走兽。那时驯兽师傅们说起北围有一种白背鸦,毛色油亮,善通人性,只是此鸟一向避人难以寻到踪迹。今日倒是奇了,此鸟也不躲避,放出一支空箭后竟自己飞了下来。”
李源点点头习惯性恭维道:“这奇鸟定是和殿下有缘呢。”
严孤山一笑,轻声道:“只是,我身在京城,诸多规矩束缚,私养珍禽虽为我之所好,却恐有违规制,一旦传扬出去,难免引来不必要的议论与弹劾。故而,我望李大人代为保密,勿使此事泄露于外。”
严孤山清楚,拉近一个心腹的最快的办法就是和他分享自己的秘密。
李源闻言,深知京城的规矩繁多,稍有不慎便会落入他人的口舌之中。但转念一想,此事放在严孤山这位深受百姓爱戴的太子身上,其实并不算得什么大不了的事情。更何况,严孤山此刻向自己透露这个秘密,无疑是对自己的一种信任与亲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