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就一开始别收养我啊,世上有什么给了你希望,又绝断更痛苦的事!”
曹植撕心裂肺高喊,一个浪花打进他喉腔里,呛的他疯狂咳嗽,狼狈至极。
林清禾讥讽:“你好意思说。按照你的面相,你的父亲寿元应当活五十八,至于为何早逝,你心底应该十分清楚。
无论是你父亲还是曹老爷,你都没做到为人子的责任,不配为人。”
她的话信息量太大。
在场人都惊了!
难道这意思是,曹植害了他父亲!
曹植也被林清禾的话带回十四年前,他八岁时。
曹府上下气氛都很紧张,因为主人好几年未孕,虽说生意越做越大,外边闲话却越来越多。
都说他挣的那么多钱又如何,还不是断子绝孙。
曹夫人每天以泪洗面,甚至起了让曹德纳妾的想法。
曹德自幼从贫苦地爬出来,也去过有钱员外家干苦力挣钱,见多后宅女人为争夺一个老男人,浑身解数使手段,视人命为草芥的事。
他打心底厌恶。
发誓他这辈子只娶一个妻,所以曹夫人的提议他拒绝了,为了让曹夫人心安,堵住外边人的嘴。
曹德起了从旁系过继个孩子的心思,他与曹夫人说此事时,恰好被八岁的曹植听见。
他站在门外,胸腔跳动的厉害,还显稚嫩的脸上却有着十分老沉算计的眼。
曹植回屋后,见他爹在算账本,见他进来便笑了笑,说桌上糖人,让他去吃,
曹植走向桌子,看见糖人旁边的匕首,他眼神暗了暗,拿起又放下。
就在此时,他爹的哮喘犯了,手指指着糖人另一侧的瓷瓶,里面装了药。
可曹植没动,就静静的看着他爹呼吸越来越急促,眼睛越瞪越大,眸里还有清晰可见的不可置信。
他爹咽气前,说了三个字。
“为什么?”
为什么?他不想为奴,他要做人上人!曹德想养个养子,何须在外面找。
他爹死了,他成了孤儿,在曹德夫妇面前哭一哭表衷心,多好的时机啊。
“我没错!我没错!”曹植面色惨白,脑海里一直回映着他爹咽气的那副痛苦的神色,他癫狂道,“怪就怪他没有好的家世,为何要把我生下来在世上受罪。”
曹德想起那个对自己忠心耿耿,腼腆又老实,在他没起势时就跟着他的管家。
没想到管家那时可以活下来的,是曹植为了往上爬,活生生断了他的生机。
曹德眼底闪过丝沉痛,为老朋友感到悲哀,感到不值,他道:“你真是聪明反被聪明误!吴管家早就跟我提出过想脱奴籍,等你十岁后,他就带你出府去寻学堂。
你应当很了解我,当初我许诺会给你爹一百两银子自立门户,再加上他攒的银两,足够你读书成才。
可你硬生生看着他死了,他可是你亲爹啊!”
曹德有些哽,他掖了掖眼角的泪。
村民们听得也万分沉痛又愤怒,个个义愤填膺的盯着曹植,要是眼神能杀人,曹植早就碎尸万段了。
曹植整个人都沉浸在他爹的打算中,心底难得腾升起一股迷惘,若是当初他……
只听曹德又道:“我养你一场,就算生了逸儿,我也教导他要将你当亲大哥尊敬,兄弟两人互敬互爱。
实话告诉你,世间万物讲究平衡我早就打算将一半家产拿去做善事,财取之于民,用之于民,多行积善积德才能旺三代。
你与逸儿各分剩下的一半,本来是想你订亲后说的,没成想……”
剩下的不言而喻。
听了这番话,林清禾朝曹德投去一计敬佩的目光,能有如此觉悟的首富,难得,难得啊!
曹植猛地抬头,死死盯着曹德:“不可能!你竟真能如此待我。”
“那你说说,吃穿用度上我何曾待你和逸儿不同?”见他还执迷不悟,曹德提高音量,大声质问。
曹植愣住,仔细回想,还真没有,反而他年纪大,每个月的月钱比曹逸还要多十两。
他不敢相信,不愿相信是自己想茬了。
他没错,他没错的。
曹植缓缓松开手,闭上眼睛。
“曹植!”曹德见他沉江,终究是养在面前十几年的儿子,见状忍不住大喊。
曹植看到了他面上的慌乱,他自嘲的勾了抹唇,原来一切都是他自己想象中的不公平。
原来他也能拥有许多,他已经比许多人幸运了,是他的贪心,他的野心,害了自己,害了爹。
曹植眼角滑落泪水,与凉水混在一起,消失不见。
“曹老爷,恶人自有天收,一切都是定数。他犯下的错,终有一报。”
林清禾清冷的话在曹德耳边响起,他骤然回神,重重点头。
一个活生生的人在眼皮子底下消失,目睹的村民们心情有些沉重,又觉得他死有余辜,恶人自食恶果,畅快!
说来也奇怪,在曹植沉入江底后,滨江不再涨潮,慢慢消退,恢复平静。
这等奇观令他们都惊讶不已,更加坚定要行善积德。
天色已晚,林清禾在小溪村借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