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泱泱与他交集不多,印象中,荣亲王也一直都是只精于吃喝玩乐,从不管朝堂之事,只一心当个闲散王爷。
大约也是因此,他的日子反而过得逍遥自在。
就连皇帝对他都少有苛责,反而时不时会将一些诸如龙舟比赛之类的项目交给他去督办。
倒是没想到皇帝这次会派他下江南。
不过想想也是,皇帝想派人找殿下的事情不能大张旗鼓,既要是可以信任的人,又要有合适的名头,不让人心生怀疑,那荣亲王确实是最好的人选。
荣亲王身份贵重,皇帝派他做钦差整顿江南盐务,地方官没有人敢不配合,就连朝臣有意见也得掂量掂量,至于荣亲王来了江南以后,能做点事情固然好,也给那些最近蹦跶的厉害的人一个警告,就算他什么也不做只是来走个过场,也是给了京中那些人一个提醒,让他们适可而止。
皇帝能不知道宁县盐矿场背后不止杨家那点事吗?
他只是既拿了好处,又整顿了江南盐务,还将妄图蹦跶的五殿下一党的杨家给摁死了,甚至还借此震慑了其他蠢蠢欲动的皇子们,一举数得,他才是最大赢家。
甚至借着这个名义,他还能找机会让人暗中调查殿下,达到他真正的目的。
帝王心思诡测,谁又能完全窥视呢?
陆泱泱也仅仅只是想通了这其中关节罢了,不过于她而言,最重要的是,此次也算歪打正着,借着整顿盐务的风波,整顿了江南府的一众青楼楚馆,也算是最大的收获了。
江南豪富,历来便是青楼楚馆的繁盛之地,多少女子无论是否情愿,一生都沦落至此,难有几人善终。这番整顿之后,起码能起到一番震慑作用,在江总督留守江南的这几年,减少一些凌虐幼童的罪恶。
陆泱泱并没有待太久,以免被发现端倪。
……
晚上,陆泱泱正睡着,突然有人敲了敲她的窗户。
陆泱泱蹙眉,坐起身,随便套了件衣服,警惕的走到了窗前,她伸手推开窗户,瞧见盛君意一身黑衣,披头散发,像是刚刚沐浴过,还没来得及收拾的潦草模样。
他手里拎着一壶酒,冲她摇了摇:“喝一杯?”
陆泱泱:“……”
她看起来是很能喝吗?
大半夜的找她喝酒?
不过,他是怎么这么快就从京城回来的?这来回也不到半个月呢,当初从京城南下,光是坐船都坐了半月有余。
且看他这副样子,失恋了?
陆泱泱心里泛着嘀咕,然后又忍不住有点好奇,于是她只是短暂的纠结了一下下,就点了头,“等我一下。”
陆泱泱关上窗户,转身回去找了根发带,胡乱将头发给扎了一下,套了双鞋子就出了门。
盛君意抱着胳膊站在院子里,今日月色正好,院子里没有亮灯,却依然银霜铺地,光色朦胧,他这么携着水汽站在那里,就好似山野的那只狐狸成了精,一身的妖气。
陆泱泱挑眉,还没说话,盛君意指指屋顶,“上得去吗?”
陆泱泱:“……”
盛君意一根手指勾住她的后衣领,轻轻一提,两人便落到了屋脊上。
盛君意随意瘫坐下来,丢了一壶酒给陆泱泱,自己拎着一壶酒,仰头咕咚咕咚喝了几大口,神色一片颓然。
陆泱泱偏头看着他,总觉得像是做梦似的,
“你被抛弃了?”
盛君意低垂着眉眼。
空气里一阵死一样的静寂。
盛君意微不可闻的“嗯”了一声。
陆泱泱后知后觉,自己方才好似有点嘴贱,她最不擅长安慰人了,这下好了,她还如此精准的戳在了人家的伤口上。
好端端的,她是长嘴干什么?
陆泱泱懊恼的坐下来,索性抱着酒壶在他手上的酒壶上轻轻碰了一下,“那你节哀。”
又是一片死寂。
陆泱泱索性闭了嘴,也抱着酒壶闷了几口酒,酒气入喉,连续多日紧绷的心情倒是陡然松快了不少。
两人就这么沉默着偶尔碰下酒壶,再咕咚几口酒。
直到酒饮了大半,盛君意才浅声开口:“以前针对你的事,对不起。”
陆泱泱一口酒刚到喉咙,冷不丁听到这句话,被呛的眼泪都喷出来了,她猛咳了好几声才压下去,不可置信的扭头:“你酒后吐真言,总不能是专门来给我道歉的吧?你且安心点,我本来对你也没什么期待,换句话说,那时无论我对你,还是你对我,都不过是陌生人罢了、”
她做了那个梦,梦中亲生父母尚且不曾对她有所怜惜,她还能指望一个十几年没见过的哥哥?那她还不如继续做梦来的实际,血缘固然奇妙,但也不是所有血缘都有缘分,朝夕相处的人尚且能离心离德,何况没见过的?
只是如今见盛君意这副失意的模样,好歹也是有过救命之恩,她还是绞尽脑汁的安慰了他两句,“虽然你过去是挺叫人不顺眼的,尤其是第一次见面,我还以为你真想杀了我,后来还处处帮着盛云珠说话,我看见你就烦,但是你离开盛国公府以后,还是让人觉得顺眼多了,老实讲,你该不会,以前是觊觎世子之位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