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殿下一张温润的脸上尽是阴霾。
坐在他对面的萧国公端起茶盏,喝了口浓茶,“前段时间江南府那边的消息传来,我就知道这件事情捂不住,杨家太贪心了,当真以为私盐生意是好做的。被银子迷了眼,甚至生出来想扶植五殿下的想法,既如此,闹大了也好。”
三殿下捏捏眉心:“舅舅,现在不是事情闹不闹大的问题,太子……二哥被废,如今是我被架在了火上,父皇因为二哥的死,正是心绪起伏的时候,要是此时撞到他面前,就算没有错,也要被钉上三分错来。我们筹谋了这么多年,好不容易熬到现在,可终究……终究还是太早了点。”
有宗榷那么一个方方面面都足够优秀,且是中宫嫡子的二哥,三殿下从很小的时候就十分清醒,自己若要想得到自己想要的,就一定要能够足够的沉得住气才行。
然而这份沉得住气,却在宗榷被废之后,第一次生出了浮躁不安。
只有他自己清楚,他在恐慌,恐慌自己会步宗榷的后尘。
从前他处处淡定从容,无论做什么事情都有条不紊,沉着冷静,但是自从宗榷死后,他却日夜难寐。
太早了,还是太早了一点,不是时候。
对付宗榷的时候,他暗中用过的那些手段,顺利的,不顺利的,他桩桩件件都心中有数,很多时候,他之所以能够成功,并不是因为他足够缜密也足够狠,而是因为那一切,都是父皇默许的。
他就是早就看透了这一点,看透了父皇跟二哥父慈子孝之下的暗流涌动,他才能顺势而为,一步步走到今日,成为除了二哥之外,最炙手可热的储君人选。
可父皇如今仍旧壮年,身体康健,宫中这几年都还有皇子公主陆续出生。
没有了二哥这个箭靶子在前面挡着,只要他稍微行持差错,等待他的,就是跟二哥一样的下场。
贺统领是父皇的人,父皇让他送二哥去流放,是从一开始就没打算让二哥活着。
眼看三殿下脸色有些焦躁,萧国公放下手中的茶盏,竟是笑了一声:“殿下自来沉稳,此时倒是总算有几分少年气了。”
三殿下无奈抬头:“舅舅!”
萧国公哈哈大笑:“殿下,臣早就同你说过,万事一定要沉得住气,才能成为最后的赢家,你父皇再如何猜忌多疑,你想想当初,他是如何从重文太子手中夺得皇位的,你啊,还是太年轻了。京城既然是个是非之地,那就找个机会出京,如今殿下欠缺的,只剩一个时机。”
三殿下沉默片刻,“若真如舅舅所言,倒是解了我如今的困境,现在想想,倒是我小瞧了大哥,他娶了纳兰郡主,顺利的以求医之名离开京城,怕是早有谋算。”
“只是现在,但愿杨家的事情能顺利过去。”
“殿下不必担心杨家,杨家的事情要解决,也不是没有办法。”萧国公回道。
三殿下朝着萧国公看去。
萧国公捋了捋胡须:“当年废太子改革灶户,整顿盐矿场,杨家二房的杨敬山死的蹊跷,你当是为何?杨家是如何求到老夫手里的,就是在那之前,杨家就已经在暗中贩卖私盐了,只不过那会儿胆子还没有这么大,敢一手遮天。而废太子改革整个大昭的盐矿场,没有功夫细查,才让杨家逃过一劫,杨家最大的把柄在老夫手上,无论如何,他们是不可能把我们给供出来的。以江见阁的性格,这件事情闹出来,就必然会彻查,咬住杨家不放,杨家要想从这件事当中脱身,就看他们能不能舍得了。”
三殿下蹙眉。
萧国公指了指上边:“这个案子是留在江南,还是回到京城,就看杨家怎么认罪,看银子进了谁的私库。”
三殿下一下子明白了萧国公的意思。
宁县盐矿场的案子闹到了江南总督江见阁那里,江家跟杨家原本是姻亲,但是又因为亲事闹得不可开交,结了私怨,此其一。其二江见阁此人油盐不进,向来不参与党争。所以于公于私,他都必然会大办这个案子。
杨家牵扯太深,很难脱罪,而自来贩卖私盐都是重罪。
但贩卖私盐,最不缺的就是银子。
这会儿想用银子打通上面的关节已经来不及了,但若是,杨家能够将银子全部上交给父皇的私库,那么,让父皇网开一面,把案子钉死在江南,也不是不可能,毕竟当初杨家跟私盐案牵扯最深的杨敬山已经死了,死无对证,一个旁支子弟,只要杨家及时断绝关系,父皇也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就看杨家是要钱,还是要保全族的命了。
三殿下一瞬间只觉得寒意从脚底直冲眉心,浑身冰冷。
可这就是现实,只有将案子钉死在江南,杨家才能保全自身,保全五殿下。也只有不继续深挖下去,才不会牵扯到萧家,从而牵扯到他。
三殿下手指抠紧椅子扶手,这些事情,他并非是想不到,只是他终究是还是对父皇有种天生的敬畏,不想用这样的方式去揣度他。
似乎是看出三殿下所想,萧国公嗤笑一声:“殿下啊,银子是个好东西,你可知,你明明处处不比废太子差,却为何做不到他做的那些事吗?你身处在这个位置,做事不光要够狠得下心,也不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