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若从未想过,此生还会有人问他这么一句话。
你想活吗?
他当然想。
他出生没多久,就被人用了致命的毒,侥幸活下来,但余毒难清,又寒毒入骨,自此他就饱受折磨,从记事起,他的记忆里,就只有寒冷。
春天冷,夏天也冷。
秋冬更是像活在冰窟之中,到后来疼到已经麻木。
机械的熬过了一天,然后每天躺到床上闭上眼睛的时候,都不知道,还有没有明天。
身边无论是关心他的人,还是时时刻刻想让他死的人,都不曾问过他,想不想活?
关心他的人,心疼他,怕刺激他敏感的神经。
而想他死的人,只恨他受的折磨不够。
他忽而笑了一声。
陆泱泱挑眉:“你不信我?”
“你能医我?”
两人差不多异口同声,片刻之后,明若冲陆泱泱拱手,认真道:“明若谢陆姑娘好意,只,明若身无长物,恐无法报答姑娘。”
陆泱泱诧异的问:“我是大夫,我给你看病,你给我诊金不就好了吗?我看病不贵的,不过药钱你得自费。”
明若愣愣的看着眼前的姑娘。
他见过太多为名为利的人,见过太多太多挟恩图报,甚至陆泱泱一找上门,他便明白了陆泱泱的意图,所以也并未多想,她提出给他把脉,他也只当是她一时乐趣。
想过很多种可能,却从未想过,能听到这么平凡普通的一句话。
我给你看病,你给我诊金。
陆泱泱奇怪的看了他一眼,又看看外面的天色,“时间不早了,你快些做决定,我虽是大夫,但也没有强迫病人的,你治不治?”
明若几乎找不到自己的声音,“治。”
陆泱泱瞬间笑开了眼,轻哼一声:“这不就对了嘛,什么能有身体重要啊。”
“把上衣脱了,我得给你扎针,药方的话我得回去找我师父再斟酌一下,过两日再给你。”
陆泱泱看了看屋内,找了个光线好的地方,端了几盏灯过来放在一旁。
忙活完见明若还坐在椅子上,催促道:“你快点啊。”
明若恍惚的起身走过去,迟疑的看着她,陆泱泱又问:“有铜盆吗?”
明若转身进室内端了一个出来。
陆泱泱让他坐下,“快点。”
明若坐着没动。
陆泱泱看着他那副迟疑的模样,忽的反应过来,头疼不已:“你就不要磨磨唧唧了,我都说了,我是个大夫,大夫眼里是没有性别,也没有物种的,实在觉得别扭的话,你就把自己当只狗也行。”
“哦,当然,我不是在骂你啊,你要是喜欢兔子也可以,但我觉得狗还是挺可爱的。”
明若:“……”
他慢吞吞的脱了上衣,露出背部,但耳朵还是忍不住红了。
陆泱泱打开自己随身带着的针包,看到明若的背时,眼皮狠狠跳了跳,上次看到这么糟糕的背,还是大哥,但大哥常年在沙场,受伤在所难免,明若一个戏子,怎么也满身伤痕?
新旧交叉,好些都成了疤,一条条太过明显,是被人用鞭子抽的。
且他太瘦,背部的骨头一根根凸出来,瘦骨嶙峋宛如一尊脆弱的骨架。
陆泱泱幼时是苦过来的,饭都没吃饱过,但却从未受过这种罪,忍不住问:“你们学唱戏也这么苦啊,天天挨打吗?”
明若脊背微微僵硬,轻声“嗯”了一声。
陆泱泱无意揭人伤疤,将针一根根扎进他后背的穴位:“会有点疼,你忍一下。”
明若并未放在心上,什么样的疼他大概都忍受过,他也想不出,还有什么疼会更疼了。
伴随着针越扎越深,几乎要穿透脊骨,明若眉心渗出一层层冷汗,不知道过了多久,他只觉得五脏六腑翻涌,好似被搅碎了一般,再也控制不住,对着铜盆猛的呕出了一口黑血。
然后又是一滩。
直到足足呕了有小半盆的黑血之后,明若苍白的脸色已经有些泛青,唇都被血染成了黑色。
陆泱泱这才一根根将针拔掉。
收好针,她递给明若一块干净的帕子:“擦一擦吧,这是头一次扎针,帮你清掉了一部分的余毒,应该能帮你撑上半个月,你身体太虚,不能频繁扎针,下一次就到半个月之后吧,到时候我来找你,或者我给你个地址,你去找我也行。药方大概三天后可以给你,我若没空过来,会叫人给你送过来的。”
明若还有些难以回神,他现在浑身无力,双目眩晕,唯独能看清那个明艳的姑娘,双目灿若辰星。
“多谢姑娘,不敢劳烦姑娘来这里,姑娘说个地方,我定按时拜访。”明若嗓音还有些哑,他想起身,却实在没有力气。
陆泱泱给他说了自己那座宅子的地址,又说道:“药方你可以三天后到仁心堂去取,我在那里,你随便问个人就能找到我。”
刚才没注意,好像她一直来仙音阁找他也不太妥当。
明若听后又谢了一遍:“多谢姑娘。”
“你休息吧,我就先走了,对了,你去仁心堂拿药方的时候,记得把诊金带上。”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