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就是一条单行道,相遇只是一刹那的交汇,别离苦,然而经历得多了,也就习惯了。 一 此刻,没有反重力鞋。 云栖如同流星般从半空中坠下。 呼啸声响起,水面破裂,无数狰狞的面孔浮出,亡灵嘶吼着,被鲜血的诱惑驱使着,张开白森森的鬼爪,向她探来。 云栖绝望地想着,元神如果被恶灵吞噬,她就完了,彻底完了。 桎梏在这个冰寒的深潭中,永世不得超生,再也见不到云飞,也见不到父亲和母亲。 她在空中无助地挣扎着,想要挣脱命运无情的大网。 然而,似被某种她完全不理解的邪恶力量掌控,她竟然使不出半分气力,浑身软绵绵的,只能无奈地望向星空,伸开双臂,想要触到那颗最亮的星。 云飞,你在哪里? ——你是否能够感觉到,这是我最后的时刻,在这一刻,我将孤独地离去,正如我孤独地来。 她的视线被绝望的泪水模糊,这一生太过短暂,她还有许许多多未及完成的事情。 红绡眼睛看不见,一个人住在山下老乡家里,如果没有她,一个瞎子怎么活下去?! 还要爸爸妈妈,他们也一般无助、一般绝望地在宇宙深处飘零。 ——不,我不甘心、不甘心就这么轻易地死去。 就在鬼爪即将抓住她的那一刻,她感到身子忽然一轻,一个浑厚的力道从背后牵住了她。 下一瞬,她的人竟然已经攀在潭边嶙峋的怪石上。 耳畔传来一个声音,很近,轻声叹息道:“你竟然半分都不曾想过我!” 那声熟悉,不是遥不可及的欧阳云飞,而是神出鬼没的诺德。 ——我没有被恶灵抓走,我活着,活着真是太好了! 云栖喜极而泣,下意识地紧紧抱住诺德,像个孩子似的伏在他的怀中,抽抽噎噎地哭泣着,泪水里面饱含着着太多太多的情绪,劫后余生的喜悦,感动,庆幸…… 对,庆幸,她深深地庆幸能有诺德这个朋友。 倏然不觉,在内心当中,大难不死的她已将无处不在、无所不能的诺德当成了倚靠。 是诺德带着她遨游宇宙,是诺德为她揭开窦三郎的真实身份,是诺德帮她脱离妖僧......如果没有诺德,她早就死了一百回了! 这一刻,她不再孤独,不再恐惧,仿佛无论遭遇什么不测,身后总有一双坚强的臂膀保护着她。 虽然这只是一种错觉,然而,孤独许久的她忽然觉得倦了,只想找一个坚实的胸膛,倚着靠着、痛痛快快地哭一场。 许久,云栖才反应过来,“你什么时候来的?” 诺德道:“你希望我什么时候来?” 这家伙真是狡猾,云栖曾经警告过他,未经允许,不能偷偷进入她的意识。 但如果不是他一次次地偷偷潜入,又怎能及时现身搭救? 想到这,她也就释然了。“既然你早就来了,为什么要等到最后一刻才出手救我?唉,你不知道,我刚才差点被吓死!” 诺德沉静一笑,道:“我知道,我只是想再观察观察。” 云栖皱起眉头,追问道:“观察什么?” 诺德伸手揉了揉她的脑袋,就像在安慰白云观中,被狗追来逐去,时常跑到脚下撒娇卖萌的伊达,他似笑非笑、意味深长地道:“人在垂死之际,究竟会想些什么?” 云栖忽然想起诺德见面的那声叹息——你竟然半分都不曾想过我! ——难道诺德希望我想到他? 无论是谁,都希望受到关注,跟我一样,诺德孤零零地在这里,正由于他把我当做真正的朋友,才会希望我惦着他。 想到这,她抬起头来,脸上露出春日般明媚的笑,也抬手揉了揉他的脑袋,道:“从今天起,你就是我最好的朋友,可是,以后你走了,我若想你了、需要你来救我怎么办?” “走了?”诺德一怔,举目望向北方的星空,面上温柔的笑猝然逝去,许久,目中露出一抹怅然萧索之色,可是,云栖发现,他将自己搂得愈发紧了。 云栖已然明了,与无家可归的她不同,他有家,有亲人朋友,这里发生的一切不过是旅途佐餐的消遣,他终是要走的,就像人做梦会醒一样。 人生就是一条单行道,相遇只是一刹那的交汇,别离苦,然而经历得多了,也就习惯了。 她凝望着远方,过往的人和事如云烟飘过,而她的路冥冥中早已注定,只有一如既往地前行。 收回视线再望向诺德时,目中已是一片清透明澈,云栖若无其事道:“哦,那么仙师观察到了什么?” 诺德没好气地笑了笑,道:“我发现你尽想些没用的。” 每个人心底都会藏着一块最柔软的地方,那里肯定不是用有没有用来衡量。 云栖很不服气地扁了扁嘴,道:“想你就有用?” 诺德用手点了点她的鼻子,“当然,你若早一刻想起我,便早一刻坐在这里看风景。” “风景?”云栖偏头望向水面,恶灵径自游弋,环绕着久久不肯离去,她吐了吐舌头,道:“这里人迹罕至,怎么会有这么多恶灵?不应该啊!” 就在这时,诺德忽然抬起头来,竖起耳朵,手指放在云栖的唇上,“嘘”了一声,又抬手指了指头顶上方。 二 须臾,玄月宫方向果然传来一阵雪地上行走特有的脚步声。 有人正朝着幽潭方向蹒跚而来,步履缓慢而沉重,而且,还不止一个。 此刻,天上疏疏落落地飘着鹅毛般的雪花,夜半三更,冰天雪地,竟然有人还在活动,煞是古怪。 诺德拉住她的手,起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