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肉体的确已经消亡,然而,他最后一刻的意识仍然留存,你马上就可以知道他的死因。” 一 “你想看谁?” 诺德问话的时候,他们正身处深邃无际的虚空。 ——如同墨汁浸染过,没有一星半点的光,没有任何生命存在的迹象,周围如同死一般寂静,放眼望去,只有漫无边际的虚无。 然而云栖居然没有一丝一毫的恐惧惊慌。 一种奇怪的感觉从心底油然而生,仿佛整个世界只有他们俩,然而,只要有诺德的陪伴,她心中感到异常踏实。“诺德,这又是什么地方?” “意识空间。” “可是这里什么都没有!” “但他们无处不在,你看——” 话音未落,无边无际的魆暗中,忽然亮起星星点点的金芒。 如同万千星辉,然而这些光点却又是流动着的。 它们如同流萤般在空中飞舞着,划出无数道闪亮的弧线,纵横交错,又似是感受到某种召唤,拥簇在一起,如同火浪般翻腾着朝他们涌来。 虚空已被点亮,死一般寂静的世界立刻变得嘈杂纷乱,仿佛踏入喧嚣的市集。 刹那间,那些飘忽的光点已经掠到眼前。 在魖暗的夜幕下,一张张人类的脸孔悬浮在半空中。 男的,女的,苍老的,年幼的,二八少女,剽悍屠夫......他们哭着,喊着,笑着,怒着,说着话,嘴巴一张一合,万千众生就在他们面前,如同一幕幕现在进行时的人生戏剧。 云栖觉得今晚像是在做梦,如果她的身体还在,此刻的她,一定会把大拇指塞进口中,用力地咬上一口。 “你想看谁?” “看谁?我想看谁都可以吗?” “人类文明发展至今,这里已经储存了近千亿人的意识,只要他们存在,你想看谁都可以。” 她最最想看的当然是欧阳云飞。 “怎么看?”她迫不及待地问道。 诺德道:“由于存在的意识难以计数,而且还在不断地增加,为了提取方便,你只需要在心中想象着这个人,他的音容笑貌……” 云栖也是这么做的,“可是没有啊!” “在这个时空,只能看过去以及现在的意识,未来的人尚未存在,又怎么能看到呢?” 云栖有些沮丧,但有一点得以确定:云飞不在她的过去和现在,他大概身处时空的某个未来。 云栖打量着眼前一张张陌生的脸孔,她的确想要亲眼看看很多很多人。 古今中外,历朝历代,一连串熟悉的名字陡然浮现在她的脑海中:千古一帝秦始皇,老子,孙子,孔子......各种子,闭月羞花的王昭君(女人对女人总是很好奇),宋玉和潘安(女人当然对帅哥更感兴趣)…… 可是她从未见过他们,无从想象。 这时她想到了一个人——窦三郎。 那晚分开后,窦三郎邀她去拜见欧阳询,她推脱说身体不适,实际上是心里尚未决断。 现在只要她想,窦三郎就会立刻出现,只要她看,就能彻底看穿他。 云栖思索着…… 诺德心下了然,不动声色地等候着。 这时云栖脑海中浮现出一张奇丑无比的脸。 而几乎在同时,这张看了让人做噩梦的丑脸已经鬼魅般地从虚空中浮出,悄无声息地悬停在她的面前——头颅甚大,宽额细眼,塌鼻厚唇,月球表面般坑坑洼洼的皮肉。 诺德一愣,“这是谁?” 云栖恨恨道:“这人与他的母亲开了家黑店,用下三滥的手段迷倒路人,运至家中,百般凌辱后将人屠戮,做成人肉包子、荠菜馄饨售卖,我差点被……” 噩梦般的那一幕立刻浮现在脑海中。 “你刚才想到窦三郎,为何又联想到他?” “当时正是寒冬腊月,我被这个恶人囚禁在地室中,是三郎救了我。” “可是他已经死了。” 云栖愕然,“死了?!” 面前的这张脸,失去了生命的光泽,灰蒙蒙的,如同吹灭了的烛火。 可那脸上兀自凝结着临死之际的恐怖狰狞:双目圆睁,里面映出霍霍红光,嘴巴像条死鱼般张开,透出某种被命运戏弄的滑稽。 云栖冷冷道:“我一直都想再去趟昌乐。” “为何?” “这对母子手上沾满人命,我一直都有个心愿。” “什么心愿?” “把他们剁了喂狗!” “恶有恶报,看来你们的老话很有道理!” “他们的确该死,可是……” “可是什么?” “我曾跟三郎说过,想要回去找这二人算账,三郎说,河南饥荒,村子里饿殍遍野,即便没有饿死,肯定也已出去逃荒去了。” “他说的是实情,这有什么问题吗?” “当时听了也就过去了,”云栖思索着片刻后,又道:“可是有时一个人静下来时,细想着,又总觉得哪里不对。” “你为何这么想?” “当时太子建成率大军与刘黑闼两军对峙于昌乐,昌乐方圆百里残垣断壁,十室九空,他是商人,那里不但没有生意可做,还要时刻冒着生命危险,我想不通。” 诺德冷笑着:“这的确很奇怪,也许他的出现并非为了生意。” “他说经过村庄时想收几个丫鬟使女,可在洛阳时,我私下了解过,他的商队只带了一个人回来。” “就是你?” 云栖点了点头。“那是我来到大唐的第二天,如果他的出现是为了我,他又如何知道我的存在?” 诺德想了想,“你说过先在李元吉军中住过一晚。” 云栖皱起了眉,“难道他跟李元吉是一路的?” 诺德冷笑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