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已暗,铅灰色的穹顶倾压下来。
两名手术助手挤在敞开的伤口上方,手中急速而有条不紊地递送着手术器械。
病人全身都盖着绿色的手术巾,江渝辞低垂视线,焦点聚集在通过插管连着心肺机的心脏,一只粗制的滚压泵正在挤压着管子。
手术室内气氛凝重,冰冷的仪器声一下一下敲击着人的灵魂。
手术进行到置换了病人的二尖瓣,虚弱的心脏跳动挣扎着,只有微弱的脉动,不再泵血。
“加大肾上腺素、通气。”他音调平平,莫名让手术室内紧张的气氛降了些下去。
“排气针。”
他修长的手指推着针头进主动脉
手术室外几位家属脚不沾地走个不停,手心搓着手心。
直到夜色浓稠,手术结束,病人被推出手术室内。
“手术很成功。”
江渝辞被家属拉着感谢,他点头致意,随着病人被推走,他耳边的嘈杂也安静下去。
麻醉护士站在江渝辞旁边:“江医生,刚才还好你及时给病人注射了一针管肾上腺素,不然还真不好说。”
“嗯。”江渝辞看着清澈的水流缓缓冲刷而过指缝,汇成细溪滴落在大理石上,流动入洞口。
手术时一心一意只在心脏上面,手术结束,思绪杂乱起来,却又清晰聚集某件固定的事上。
黑底深洞仿佛把吸走了他的思绪,那丝令人隐隐烦躁的思绪短暂吸走。
直到旁边的人提到一声阮鲤。
他回神过来,眼眸压过去。
“这几天都没看到她了呢,科室的人都说有点不习惯呢。”护士笑笑:“江医生的亲戚回来了?那你可算解放了,不用照顾小孩了。”
“她在家。”江渝辞扯过纸巾擦手,转身离去。
护士站在原地,缓缓蹙眉。
总觉得,刚刚江医生的语气好像有点烦。
“江医生下班啦。”谭月今晚还得值班,看到江渝辞换了一身衣服下楼,打了个招呼。
“嗯。”江渝辞抿了下唇,点头。
“诶,江医生,这几天都没看到阮鲤诶,她是回家了吗?”
江渝辞下楼的动作顿住。
“我还说请她吃饭呢,那下次她再来,江医生你和我说一声,我请她吃饭。”
“她在家。”江渝辞同回上一个护士一样回谭月。
语气却越来越不耐了,今天好像总有人在提醒他阮鲤这个人。
不断压下去的思绪又被人一根一根挑出来,糅杂在一起,难以理清。
“啊,那她怎么这几天都不来了?”
“不知道。”
江渝辞下楼,却在过廊道时,眼神又不由自主瞥向了墙壁上的壁画。
他看得入神,好像要看清什么。
被上楼的人撞了一下,那人正要道歉,他却匆忙下楼去了。
到了车库,打开车门江渝辞一刻不停坐了进去,周遭一片安静。
他刚才,看向壁画时,脑子里出现的脸到底是现在这个阮鲤,还是她呢?
他已经分不清了。
滴滴滴——
推门而入时,如这几天他回家一样,室内很暗,只有外面微薄月色透进来映在地板上。
他看了眼时间,要十点了。
他脱下外衣,坐在沙发上,神游天外一样,透过昏暗漫无目的地扫视着自己的家。
液晶电视旁边的水墨地灯拖长一条细线,那原本是霍兴洲从哪个收藏家手里拍来的孤品。
放在家里当一个摆设,他很少会去注意。
不知道什么时候被阮鲤理所应当拿来归纳她的各种小夹子,细线上往下一个一个夹着各式各样的可爱小夹子,有一种突兀的反差感。
他闭了闭眼,往后一靠,轮廓隐匿在昏暗里,随着呼吸起伏,喉结缓缓滚动。
嗓中异常干涩,想一想,手术将近八小时他一口水都没有喝。
起身正要去接水,抬起的臂弯上挂着外衣。
他蹙了下眉,往下一看,才发现自己进屋居然连鞋都忘了换。
外衣该挂在衣架上,而不是被他拿着。
脑子像是被蒙了一层雾,连他自己都看不清了。
“喵”鱼刺从阮鲤房间出来,缓缓绕到江渝辞脚边,止不住蹭他。
江渝辞犹豫了有一会儿,才蹲下把猫抱起来,就坐在沙发上,指缝间摩挲过柔软的猫毛,数着秒针,一点一点捱着时间。
十点一到,他拿出手机,几天来第一次给阮鲤发去消息。
-你去哪了?
对面迟迟没有回复。
距离居民楼区域几米开外的地方,一条小吃街拉长延伸直到河岸街。
“欢迎下次再来!”阮鲤把手中的一幅画递给面前的情侣,收回时冻僵的手捂在嘴边哈气,白雾呼出一团。
旁边一圈是同她一样在河岸边摆小摊的人。
“哇,你画得也太好了。”旁边一个比阮鲤大几岁的姐姐和她闲聊,“这才放寒假,你就出来赚钱了,太佩服了,我在你这个年纪的时候就知道躺在家里玩。”
阮鲤笑着,捏了捏冻红的鼻尖:“你喜欢吗,等